桃六赶到酒吧时，黎落骅已经灌下去半瓶威士忌，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缩手，才迟钝地回过神。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截被抽走了骨头的枯木。
    “祖宗，你这是拿酒当白开水喝呢？”桃六抢过他手里的酒瓶，瞥见他泛红的眼尾，“跟方澈楠吵架了？我就说你们俩那点破事早晚得炸，不住一起天天猜来猜去，不累吗？”
    黎落骅嗤笑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我连家都准备好了，房产证写他名字，阳台摆的琴叶榕都是他上次逛花市盯着看了三分钟的品种……”他说着说着就卡了壳，喉结滚了滚，把涌到眼眶的热意硬生生憋回去，“结果呢？他跟别人在大街上笑成那样，连头发都能让别人碰。”
    桃六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温水：“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方澈楠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那种人重要吗？”黎落骅仰头灌下温水，水顺着嘴角淌下来，滴在深色衬衫上洇出小水痕，“他下意识跟别人拉开距离的样子，比林屿碰他头发还刺眼。那是心虚，你懂吗？”
    正说着，黎落骅的手机又震起来，屏幕上“方澈楠”三个字亮得刺眼。他直接按了关机，手机“咔哒”一声黑屏，像是把所有解释都关在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边的方澈楠站在公寓楼下，手里攥着那串钥匙，给黎落骅发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他刚才把林屿叫到一边，几乎是带着火气把话说清了——“以后保持距离，我男朋友会误会”，林屿愣了半天，才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只是朋友”。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脚踝，方澈楠突然想起黎落骅刚才扔钥匙的动作，那串钥匙上的小熊挂件还是他最喜欢的，此刻在掌心硌得生疼。他凭着记忆里黎落骅说过的“离两家公司都近”，竟然真的摸到了这栋公寓楼下，抬头就看见某层阳台晃悠的琴叶榕，叶片在风里抖得像在哭。
    他试着用钥匙开单元门，“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电梯升到七楼，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的手在发抖。推开门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自动亮起，客厅墙上挂着的画是他提过喜欢的莫奈睡莲，餐桌上摆着两个同款的马克杯，连厨房的调味罐都是他惯用的牌子。
    阳台的琴叶榕下还放着个未拆的快递盒，方澈楠走过去拆开，里面是两只印着小熊的情侣拖鞋，绒毛蹭过指尖时，他的眼眶突然热了。黎落骅把所有细节都藏在了这屋子里，那些他随口说过的喜好，被人当成珍宝一样一一实现。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林屿发来的长消息，附带着几张截图——是他和林屿的聊天记录，满屏都是工作对接，最后一条是林屿说“方哥你胃不好，明天我帮你带杯温粥”。方澈楠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酒吧里，黎落骅已经喝得半醉，趴在吧台上嘟囔：“他以前连我碰他头发都会躲……”话音未落，就感觉有人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熟悉得让他心头一颤。
    他抬起头，撞进方澈楠泛红的眼睛里。对方不知跑了多久，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呼吸带着喘，却死死盯着他：“黎落骅，你看清楚。”
    方澈楠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和林屿的解释清晰可见。“他是帮我带落在公司的保温杯，风吹乱我头发他顺手拨了一下，我没躲是因为我反应慢！”他的声音带着急哭了的鼻音，“你准备的房子我看到了，琴叶榕很好看，拖鞋我很喜欢……可你为什么不先问我？”
    黎落骅的视线在聊天记录上扫过，又落在方澈楠通红的眼眶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得发疼。刚才被嫉妒冲昏的头脑慢慢清醒，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浮上来——方澈楠攥紧保温杯时发白的指节，看到他时慌乱的眼神，还有被他甩开手时僵在半空的指尖。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我看到照片时，脑子懵了。”
    方澈楠突然伸手抱住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我们不住在一起，我也会孤单，”他把脸埋在黎落骅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但我从来没想过别人。你准备的家，我想住进去，每天早上醒来看见你在厨房煮咖啡，晚上跟你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这些我都想了很久。”
    黎落骅的手悬在半空，很久才慢慢落下，轻轻环住对方的背。酒吧里嘈杂的音乐好像突然远了，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他闻到方澈楠身上熟悉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汗水气息，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厉害。
    方澈楠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串钥匙，塞进他手里：“钥匙给你，以后这个家的门，得我们一起开。”钥匙上的小熊挂件硌在掌心，带着方澈楠的体温，暖得发烫。
    桃六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冲调酒师挥挥手：“换两杯果汁，甜的那种。”
    窗外的夜色渐浓，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黎落骅看着方澈楠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明白，有些裂痕或许无法消失，但只要两个人愿意一起修补就可以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