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司良平什么话都没说。
    沈柏洲宁愿他骂自己也好，打自己也好，但就是不希望司良平什么话都不说。
    司良平甩开对方的手后走出沈柏洲的房间，第二天天不亮他就离开了村子。
    一夜未眠的沈柏洲走到河岸边，本想喘口气的他，被司明玦发现了。
    “叔叔，你在看什么呢？”
    面前直到自己胸口的孩子抬头询问着沈柏洲。
    那双跟司良平如出一辙的双眼看着他，眼底没有那被刻意隐藏起的厌恶，有的只有被倒映出的自己。
    往着他的视线像针一样狠狠扎着沈柏洲的心脏，让他控制不住地疯狂嫉妒着。
    嫉妒着那个跟哥哥结婚的女人，嫉妒着这个身上流着哥哥血脉的孩子……
    “叔叔？”
    司明玦见沈柏洲只是看着自己，迟迟没有说话，又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怎么了……呃！”
    脖子被用力掐住，躺倒在地面上的司明玦脸颊涨得通红，下意识抓住沈柏洲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试图推开。
    但十几岁孩子的力量怎么可能大得过一个成年男性？
    更何况还是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
    沈柏洲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但是他也只能这样。
    喉咙被压迫的感觉非常不好，司明玦眼角不断流着眼泪，过度的压迫让他感受到窒息：“……救……”
    司明玦呼救的声音不知为何再次刺激到了沈柏洲。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们……他才会这样对我……”
    沈柏洲跪坐在司明玦的身上，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手里，他双眼通红，五官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眉头却痛苦地皱起。
    “明明我才是先来的……明明我才是最爱他的……”
    沈柏洲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泪水顺着鼻尖滴落在司明玦因为缺氧而变得涨红的脸颊上。
    “明玦……帮帮叔叔好吗……你去死好不好？你死了叔叔就能重新拥有你爸爸了……”
    “爸、爸爸……妈妈……救……救我……”
    窒息感已经让司明玦听不清沈柏洲说的话，他只能无助地喊着爸爸妈妈。
    “闭嘴啊！不要再叫了！他不是你爸！他是我哥！他是我哥！”
    ……
    司明玦从沈柏洲的嘴里听到这些事情时，他的心真的在刺痛。
    “疯子……”司明玦捂着发疼的胸口，眉头皱起，脸上的表情既有厌恶也有憎恨。
    不管是听到自己叔叔那扭曲的爱恋，还是对方要杀自己的事实，不论哪一个都让司明玦恨不得破口大骂。
    但是他面对面前这个对自己还有恩情的叔叔，还是骂不出口。
    啪——啪啪——
    鼓掌声在一旁响起，站在一边的沈枝意刻意地发出响亮的掌声，脸上还带着看热闹般的戏谑。
    “真没想到这居然还藏着这种事，弟弟爱上继兄，爱而不得改去杀侄子。”沈枝意嘴角扬起，满是讥讽的笑意：“这也太精彩了吧？嗯？”
    沈枝意言语中的讥讽毫不掩饰，即便如此沈柏洲也无法反驳对方。
    沈柏洲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恐怖的念头。
    “够了！沈枝意，你费尽心思只是想这么做吗？”
    沈柏洲眉头拧起怒瞪着沈枝意，但对方丝毫没有一点要闭嘴的意思，继续说道。
    “这叫什么话呀柏洲哥？这不过只是我和明玦之间说好的，他想知道事情真相，你这个做叔叔的不说，那不就只能由我来说了吗？”
    司明玦已经没有理智能再支撑他继续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他只想逃离这这个让他压抑的地方。
    “明玦？！”
    见司明玦撞开两人快步要离开，沈柏洲下意识喊了句，换来的却是司明玦怨恨的视线和那声怒吼：“滚开！”
    那双眼眸跟十年前一样，让沈柏洲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满意了？”望着司明玦离开的背影，沈柏洲的视线落在沈枝意身上。
    沈枝意脸上的戏谑微微收敛，她没有回答沈柏洲的问题，只是哼笑声反问对方：“被父子两一起恨上的感觉如何？与其把气撒在我身上，不如求求我……”
    踩着高跟鞋的沈枝意刚好够到沈柏洲的肩膀位置，她边说边走到沈柏洲的身边，压低着声音：“求我，我让那孩子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忘光。说不定啊，他就会原谅他可怜的好叔叔了。”
    白皙指尖轻抚过沈柏洲的脖颈，湿冷的寒气顺着皮肤渗透进他的全身。
    寒气顺着皮肤下的动脉蔓延进用力跳动的心脏，钻心的疼。
    “这力量……你把沈霂迟怎么了？”
    沈柏洲猛地用力推开靠近的沈枝意，面前那张漂亮到妖艳的脸庞，他沉声质问着。
    指尖没在肌肤上停留多久便收了回去，但是在沈枝意手指移开的一瞬间，沈柏洲被触摸过的肌肤大面积发白，刺痛混着灼烧感让沈柏洲紧皱的眉头，又深了几分。
    “相比起鬼婴，沈霂迟作为祭品不是更加合适吗？”
    沾沾自喜、迷失在强大力量里的沈枝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说完这话时，沈柏洲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嘲讽。
    ……
    冲出屋子的司明玦，不知道该去哪里。气愤和伤感萦绕在他发痛的胸口，越气，司明玦的眼泪就越忍不住往下流。
    就连司明玦都不知怎么的，居然就这样走到了河岸边。
    河水的腥味融合在空气中，司明玦坐在岸边干燥的大石块上，阴沉的天空此刻就如同的心情。
    “明玦？”
    身后响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听到声音的司明玦抬手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在哭吗？”
    声音越来越近，沈霂迟走到司明玦的身边轻声询问着对方。
    “没事……”司明玦撇过脸，声音沉闷还在浓重的鼻音，“别管我了……”
    司明玦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但沈霂迟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即便司明玦不想说，他也依旧待在司明玦的身边不愿离开半步。
    “说起来，我们小时候经常会到这河岸边玩呢。”沈霂迟坐在一旁的沙土地上，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怀念着以往的日子，“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用石头打水漂可厉害了。每次你扔的石头都能飞好远呢。”
    随着沈霂迟述说的声音慢慢响起，司明玦的脑海里也渐渐回想起以往的记忆。
    “你怎么不说我教你那么多回，你都学不会呢……”
    被带回往日的司明玦，情绪也在逐渐平复着。
    半响没听见回话的司明玦一转头就看见沈霂迟也看着自己，对方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记起来了啊。”
    司明玦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抱歉，明明以前说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结果还是忘得一干二净。”
    “没关系的，明玦。”沈霂迟依旧笑着，“没关系的。”
    阴沉的天空似乎又有点明亮起来，之后司明玦和沈霂迟两人只是静静坐着，许久都没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司明玦率先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我会遭遇这一切？为什么会是我？”
    司明玦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父母双亡，女友被杀，就连他自己不仅被自己所谓的叔叔差点杀了，就连记忆都被该死的诅咒给篡改……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你想报仇吗？”
    “报仇？”
    沈霂迟抬起头看向再次阴沉下来的天空，他加重了语气：“对啊，报仇。”
    报仇？司明玦不理解沈霂迟再说什么，就算这一切是人为的，是真的有仇的，那又他该找谁报？
    找沈军？沈军也已经死了啊。
    找沈柏洲？找沈柏洲报什么仇？沈柏洲爱他的父亲，怎么可能会痛下杀手？
    “别害怕，明玦。”沈霂迟站起身拍去裤子上的沙土，他接着又朝司明玦伸出了手，“只要你想，我会帮你。我会保护你。”
    节骨分明的手停留在司明玦的面前，司明玦看着它，抿着唇思考着。
    司明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霂迟会扯到报仇的事情上，但是他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只能信任对方，那种莫名其妙浮现的信任让司明玦又产生出一丝的不安。
    “相信我，明玦。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犹豫的手还没触碰上沈霂迟的手掌，就被对方主动握住，沈霂迟轻轻一拽便把司明玦拽着站了起来。
    “你也不想永远痛苦下去，对吧？”
    沈霂迟说的没错，司明玦经历的痛苦已经够多的了，这种痛苦再不停止，迟早会把他吞噬殆尽。
    心中那一丝怪异的不安，被强硬地压了回去。
    “我要做什么？”司明玦收紧手掌，紧握住沈霂迟的手。
    两人面面相对的身影倒映在水面，模糊的水面上司明玦身后那一缕白雾般的影子，正被水波纹一点点抹去。
    沈霂迟的视线越过司明玦，看向对方身后那道缥缈白影，女人的脸是与他极为相似的脸。
    沈漫的残魂，终究还是跟她的肉体一样，彻底消失了……
    沈霂迟狐眸弯起，薄唇微张，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看向司明玦的眼里是令人窒息的爱恋，他说。
    “待在我身边就好，我会帮你解决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