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向阳而生 19.酸奶的余温与秃鹫的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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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冰冷而凝滞的空气如同无形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振江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的光芒如同实质的刀锋,牢牢锁定在林晓晓身上。柜子上,那杯浑浊的酸奶可可混合物,像一记无声而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那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威严之上。陈律师脸上的职业化微笑早已僵硬,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林晓晓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李振江的目光。手臂上的纱布隐隐作痛,湿发贴在额角带来凉意,但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清澈而坚定,如同冰封湖面下汹涌的暗流,蕴含着绝不妥协的力量。那句“该清算的账,一笔也不会少”,掷地有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反复回荡。
李振江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紧,形成一道冷硬的线条。他没有再看那杯“混合物”,也没有再看柜子上的支票和文件。他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林晓晓苍白却倔强的脸,扫过她手臂上刺眼的纱布,最后落在病床上虚弱却眼神同样平静的林父身上。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李振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像是淬了毒的冰棱,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年轻人,有胆识。但这个世界,光有胆识,活不长。”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晓晓脸上,锐利如刀,“你父亲的病,是悬在头顶的剑。我李振江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这杯”饮料”,我记下了。”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再看陈律师一眼,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带着无形风暴的步伐,径直走出了病房。那强大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却留下了一片更深沉的寒意和未尽的威胁。
陈律师脸色难看至极,匆匆收起柜子上的支票和文件,对着林晓晓和林父尴尬地微微欠身,也快步追了出去。
病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晓晓紧绷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一直强撑的那股气仿佛瞬间泄掉了一半。她扶着床沿,缓缓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耗费的心力不亚于制服苏婉的搏斗。
“晓晓…”林母担忧地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声音哽咽。
林父也努力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臂(避开伤口),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骄傲交织的复杂情绪。
“爸,妈,我没事。”林晓晓反握住母亲的手,对父亲露出一个安抚的、带着疲惫的笑容,“他吓不倒我。李家欠我们的,我一定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李振江的威胁,父亲的病痛,都化作了她心底更加炽热的火焰。
接下来的半天,病房里异常平静。警察又来做了一次详细的笔录。医生来查房,确认林父只是受了惊吓,身体状况暂时稳定,但肾源依旧是最紧迫的问题。林晓晓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给父亲擦脸、喂水,轻声说着话。母亲也终于从极度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坐在一旁削着苹果,病房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宁静。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城市上空投下几道金色的光柱。林晓晓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屏幕偶尔亮起,是项目组同事发来的询问和关心,关于李建国、王总监被抓后公司的混乱,关于“远航科技”项目的后续。她暂时没有心力去回复。
直到下午三点左右,一个熟悉的灰色头像在加密通讯软件上跳动起来。
[周远]:铁证已固定并完成初步解析。原始凭证链完整,指向明确。可随时移交警方或作为诉讼证据。
[周远]:另外,关于“创世广告”的后续,有一个想法,想和你当面谈。方便吗?
林晓晓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心头一暖。是周远!他成功了!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他不仅拿到了清晰的转账凭证,还完成了固定!这份冷静和效率,简直如同定海神针。
[林晓晓]:方便。我在市一院住院部XX楼XX病房。谢谢!
她迅速回复。
大约四十分钟后,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周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背着那个双肩包,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专注。他手里没有提果篮或鲜花,却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里面是几瓶矿泉水和…两瓶原味酸奶。
“打扰了,林叔叔,阿姨。”周远礼貌地向林父林母点头问好,声音温和。他的目光落在林晓晓手臂的纱布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小周来了,快坐快坐。”林母连忙起身招呼,对这个在危急时刻帮了女儿(虽然她不清楚具体帮了什么)的年轻人很有好感。
周远没有坐,他走到林晓晓身边,将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那杯已经凝固、颜色怪异的“酸奶可可”,眼神微动,随即自然地移开。他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看向林晓晓:“出去聊?”
林晓晓点点头,对父母说:“爸,妈,我和周经理谈点工作上的事,就在外面走廊。”
医院安静的消防通道楼梯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水泥台阶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尘埃。这里远离了病房的消毒水味,也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周远将平板电脑递给林晓晓。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李明那部旧手机里拍摄的、清晰无比的银行电子转账凭证截图。收款方:创世医疗信息咨询中心;付款方:李明个人账户;金额:50万;日期:2023年10月20日;状态:交易成功。凭证编号清晰可见。
“凭证链完整,原始数据已做哈希加密和区块链存证,确保不可篡改。”周远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段代码逻辑,“可以证明这笔资金流向与李建国、王总监的犯罪活动直接关联。结合你之前U盘里的录音和照片,证据链已经闭合。”
林晓晓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数字和账号,仿佛看到了父亲被病痛折磨时,这些吸血鬼贪婪吮吸的嘴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恨意:“周远,谢谢你。没有你…拿到这个几乎不可能。”
“技术只是工具,关键是你提供了精确的”密钥”和”载体”信息。”周远实事求是地说,目光落在林晓晓缠着纱布的手臂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迟疑,“你的伤…?”
“小伤,被疯狗挠了一下,不碍事。”林晓晓轻描淡写,随即正色道,“你刚才说…关于创世广告的后续想法?”
周远点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屏幕切换。不再是冰冷的证据截图,而是一份结构清晰、数据详实的商业计划书雏形!
“创世广告的核心价值在于其多年积累的客户资源和部分资深团队,但其内部管理混乱、技术落后、且因李建国事件信誉严重受损,股价已跌至谷底。”周远的语速快了起来,带着一种技术控特有的专注和热忱,“我的想法是:趁此机会,由我主导的”深蓝矩阵科技”发起收购要约,目标是控股51%以上。”
他指向屏幕上的股权结构图和资金流模型:“收购完成后,对公司进行彻底改组。剥离不良资产和原有管理层(涉及犯罪的依法处理),保留核心业务团队。最重要的是,注入”深蓝矩阵”的核心技术资源——AI驱动的智能营销分析平台和自动化投放系统。”
屏幕上展示出几个酷炫的动态界面:实时数据流、用户行为预测模型、自动化创意生成、精准ROI优化…充满了科技感和未来感。
“我们将创世广告从一个传统、落后、依赖人脉和暗箱操作的广告公司,”周远的目光灼灼,看向林晓晓,“彻底转型为一家以数据驱动、技术赋能为核心的”科技营销孵化器”!这不仅是一个项目,更是重塑行业规则的机会!”
林晓晓看着屏幕上那些她曾经需要熬夜手动分析的数据,如今被AI模型瞬间解析、预测、优化,看着那代表着效率和未来的蓝图,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战场,一个用代码和智慧构建的王国!这不正是她想要的“打江山”吗?用最硬核的实力,打破旧有的规则和壁垒!
“这…需要多少钱?”林晓晓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她知道周远是技术天才,但收购一家公司,哪怕濒临破产,所需的资金也是天文数字。
“资金不是问题。”周远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干脆,“”深蓝矩阵”有天使轮和A轮融资储备,加上我个人投入,足够覆盖收购和初期改组。关键是人。”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晓晓,“我需要一个真正懂市场、懂客户、懂如何将技术与商业需求无缝对接的合伙人。一个能在新战场上,和我一起冲锋陷阵的”打江山”的伙伴。”
他的话语清晰而直接,没有丝毫拐弯抹角。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邀请。
林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打江山的伙伴”…这和她不久前用来回敬李振江的话,竟如此契合!
“周经理…”林晓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巨大的诱惑,“这很诱人。但眼下,我父亲的肾源和手术,是当务之急。而且,创世内部现在一片混乱,李振江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周远点头,“收购和改组需要时间筹备,不是一蹴而就。肾源的事,我会动用我的关系网帮你留意。至于李振江…”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他若想在规则内玩商业手段,我们奉陪。若想玩阴的…”他没有说下去,但那份属于技术天才的冷静自信中,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锋芒。
就在这时,林晓晓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赵曼打来的。
“赵总。”
“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赵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林晓晓心头一凛:“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她对周远说:“赵总找我,可能有事。”
周远收起平板:“嗯,收购计划书我发你邮箱。你先处理赵总那边。保持联系。”他看了一眼林晓晓手臂上的纱布,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安全。”
林晓晓回到病房简单和父母交代了一下,便匆匆赶往公司。创世广告内部果然一片人心惶惶。李建国和王总监被抓的消息已经传开,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员工们无心工作,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前台王姐看到林晓晓,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林晓晓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赵曼的总监办公室。敲门前,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
“进来。”赵曼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赵曼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Dior套装的红色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醒目。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把门关上。”
林晓晓依言关门落锁。
赵曼这才缓缓转过身。她的妆容依旧精致,红唇如火,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匕首。她走到办公桌前,没有坐下,而是拿起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直接抛给林晓晓。
林晓晓下意识地接住。U盘入手冰凉沉重。
“拿着。”赵曼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李振江那条老狐狸,动作比我想象的还快。”
林晓晓心头一紧:“他做了什么?”
“他刚刚通过三家离岸空壳公司,开始秘密收购创世广告在二级市场被恐慌抛售的散股!”赵曼冷笑一声,眼神如同寒冰,“同时,他名下的”振江资本”向公司董事会发出了”战略投资”的意向函,条件极其苛刻,要求改组董事会,并拥有对重大决策的一票否决权!”
林晓晓倒吸一口凉气!李振江!他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一边在二级市场低价吸筹,一边以“战略投资”为名,试图直接掌控董事会!这分明是要趁乱将整个创世广告收入囊中,彻底抹平李建国留下的烂摊子,甚至可能…将林晓晓这个“麻烦”彻底清理出去!
“他想吞了创世,堵住所有漏洞,顺便碾死我这只碍眼的蚂蚁?”林晓晓的声音带着寒意。
“哼,他的算盘打得响。”赵曼走到林晓晓面前,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他以为靠资本就能碾压一切?做梦!”她的手指点了点林晓晓手中的U盘,“这里面,是李建国、王总监,还有那个”创世医疗”老板这些年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海外的所有资产明细,以及他们收买医院关键人物的具体证据链!比苏婉那个U盘里的更全、更硬、更致命!”
林晓晓握紧了U盘,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另外,”赵曼的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里面还有一份”小礼物”——李振江本人,十年前一桩旧案的关键证据。虽然过了追诉期,但足够让他的”光辉形象”在公众面前碎成一地渣滓!”
林晓晓震惊地看着赵曼。她竟然连李振江的陈年旧案都挖出来了?!这个女人,到底在江城织了一张多大的网?
“秃鹫的獠牙已经露出来了。”赵曼盯着林晓晓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现在,该让猎人亮出最后的**了。”
“用这个,把他和他的帝国,一起钉死在耻辱柱上!”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户,将赵曼的身影拉得很长,也映照着她眼中那冰冷而决绝的杀伐之光。
林晓晓握着那枚沉甸甸的U盘,仿佛握住了足以掀翻整个江城商界的核弹按钮。冰冷的金属质感透过皮肤传来,混合着赵曼话语中那滔天的杀意,让她浑身的血液都隐隐沸腾起来!
反击的号角,已不再是无声的宣告。一场针对资本巨鳄的终极猎杀,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