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向阳而生 18.病房的刀锋与父亲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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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顺着林晓晓的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医院的走廊光洁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浑身湿透,单薄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但这寒意远不及她此刻内心的焦灼。母亲的哭腔和苏婉“有刀”的警告,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神经。
她像一阵裹挟着雨水的狂风,冲进住院部大楼,无视旁人惊诧的目光,直奔父亲的病房楼层。电梯的数字缓慢跳动,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刺痛感,是她唯一能保持清醒的锚点。
“苏婉…你最好别动我爸一根头发!”她咬着牙,无声的誓言在胸腔里沸腾。
电梯门终于滑开。走廊尽头,父亲病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有穿着病号服探头探脑的病人,有神色紧张的护士,还有两个医院保安正试图靠近病房门口,却又忌惮着什么,不敢贸然冲进去。
“让开!”林晓晓拨开人群,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保安认出她,连忙让开一条缝:“林小姐!小心!那个女人疯了!她拿着刀!”
病房门虚掩着。林晓晓深吸一口气,猛地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苏婉背对着门,站在父亲的病床前,身体微微佝偻着,像一头受惊又充满攻击性的困兽。她右手紧紧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刀尖微微颤抖,正对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戴着氧气面罩、眼神却异常平静的父亲!母亲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捂着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别过来!”听到动静,苏婉猛地转过身,刀尖指向门口的林晓晓!她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脸上残留着泪痕和疯狂,昔日校花的风采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逼到绝路的歇斯底里。“林晓晓!钱呢?!30万!现金!立刻!马上!不然…不然我就把老头子的照片发到网上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女儿是个不孝女!见死不救!还有肾源…我知道在哪里!没有我,他等死吧!”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崩溃边缘的颤抖。
“苏婉!”林晓晓厉声喝道,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在苏婉紧绷的神经上,“把刀放下!”
“放下?哈哈哈…”苏婉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刀尖晃动着,“放下我就完了!李明完了!李建国也完了!他们都完了!我也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钱!只有钱能救我!”她的目光扫过虚弱却平静的林父,又看向林晓晓,充满了怨毒,“都是你!林晓晓!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要不是你非要查!我还在当我的富太太!是你毁了我的一切!30万!买你爸的命和名声!很值!”
“值?”林晓晓向前逼近一步,无视那近在咫尺的刀锋,目光死死锁住苏婉疯狂的眼睛,“用我爸的命换来的脏钱,花着不烫手吗?李建国、王总监、李明…他们是怎么利用我爸的病的?抬高透析费?截胡肾源?把他当成摇钱树和逼我就范的工具!苏婉,你也是帮凶!你跟他们一样脏!”
林父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下发出急促的喘息,他努力地想抬起手,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急切,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
“你闭嘴!”苏婉被戳到痛处,情绪更加失控,刀尖猛地向前一送,几乎要碰到林父的手臂!“给钱!不然我现在就划花他的脸!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你敢!”林晓晓目眦欲裂!就在苏婉情绪最激动、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林父身上的瞬间!林晓晓动了!
她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扑!不是扑向苏婉,而是扑向病床旁边的移动输液架!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那沉重的金属支架,狠狠朝着苏婉持刀的手臂横扫过去!
“哐当!”
金属撞击肉体的闷响和苏婉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
水果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墙角!
巨大的冲击力让苏婉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林晓晓没有丝毫犹豫,扔掉输液架,整个人扑上去,用身体死死压住还在挣扎尖叫的苏婉!膝盖顶住她的后腰,双手反剪她的双臂!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狠劲!这是她在无数个加班深夜,为了发泄压力在出租屋对着视频学的防身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在这里!
“放开我!林晓晓你这个疯子!贱人!”苏婉像一条离水的鱼,疯狂扭动、咒骂。
“闭嘴!”林晓晓低吼,用尽力气压制着她,抬头对着门口大喊,“保安!报警!”
门口的保安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按住还在死命挣扎的苏婉。护士也赶紧冲进来查看林父的情况。
混乱中,林晓晓脱力般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湿衣服贴在身上,刚才搏斗时爆发的热量迅速散去,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虚脱感。她的手臂在刚才的对抗中被苏婉的指甲划破了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
“晓晓!你没事吧?”母亲扑过来,颤抖着抓住她的胳膊,看着她手臂上的血痕和湿透狼狈的样子,眼泪又涌了出来。
“妈,我没事。”林晓晓的声音嘶哑,勉强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目光急切地看向病床,“爸!爸你怎么样?”
林父已经被护士扶好,重新戴稳了氧气面罩。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宽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他努力地抬起颤抖的手,对着林晓晓的方向,艰难地、缓慢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嘴角,艰难地向上扯动,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温暖和欣慰的微笑。
那个微笑,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林晓晓所有的寒冷、疲惫和恐惧。所有的委屈、愤怒、挣扎、搏命…在这一刻,似乎都值得了。她的眼眶猛地一热,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汗水滚落下来。她扑到床边,紧紧握住父亲那只枯瘦却传递着巨大力量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好…好孩子…”林父的声音透过氧气面罩,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那三个字,却清晰地烙印在林晓晓的心上。
病房里一片狼藉,苏婉的咒骂哭喊被保安堵住。警察很快赶到,给苏婉戴上手铐。为首的警官严肃地向林晓晓和惊魂未定的林母了解了情况,并带走了那把水果刀作为证据。
“林小姐,苏婉涉嫌敲诈勒索、持刀威胁他人人身安全、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我们会依法处理。后续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做笔录。”警官说道。
林晓晓点点头,看着苏婉被警察带走时那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样子,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悲凉。一个曾经光鲜亮丽的校花,最终沦落到如此境地,何尝不是这场巨大阴谋和人性贪婪下的牺牲品?
风波暂时平息。护士和护工进来清理病房,安抚其他受惊的病人。林晓晓换了身母亲带来的干衣服,手臂上的划痕也由护士简单消毒包扎。
她坐在父亲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阴沉。劫后余生的宁静笼罩着小小的病房,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林父平稳却微弱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晓晓以为是医生或护士,头也没回:“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医护人员。
一个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在一位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年轻男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他的目光扫过病房的狼藉和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林父,最后,落在了林晓晓身上。那目光,冰冷、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如同盘旋在高空、锁定猎物的秃鹫。
林晓晓瞬间认出了他!即使从未正式见过面,但那份报纸财经版头条上常见的面孔,那份刻在李明眉眼间的相似轮廓,那份深植骨髓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气息——江城房地产大亨,李振江!
李振江没有说话。他的助理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毫无温度的歉意微笑:“林小姐,林老先生,非常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鄙姓陈,是李振江先生的代表律师。听闻林老先生病重住院,以及今天发生的…不幸事件,李老先生深感痛心。他特意前来探望,并对林老先生所遭受的、由李建国及其同伙造成的额外痛苦和经济损失,表示最深切的歉意。”
陈律师顿了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和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这里是李老先生个人提供的,用于补足林老先生之前不合理医疗支出及后续治疗、康复所需费用的支票。金额为一百五十万元。同时,这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承诺书,李老先生承诺,将动用一切资源,确保林老先生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匹配、最优质的肾源,所有相关费用由李氏集团承担。”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监测仪器的滴答声显得格外清晰。
林晓晓缓缓站起身,挡在父亲床前。她湿漉的头发已经半干,凌乱地贴在额角,手臂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眼神却像淬炼过的寒冰,锐利地迎向李振江那如同实质般的审视目光。
李振江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林小姐,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李明…是我管教无方。”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林父,“林老先生的病,耽误不得。这笔钱和承诺,是李氏的歉意,也是…和解的诚意。”
和解?
林晓晓看着柜子上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支票,再看看李振江那张毫无波澜、仿佛在谈论一桩生意的脸。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从心底窜起!
李明嘶吼着“都是为了我爸”、“为了继承权”的绝望面孔,父亲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的虚弱模样,苏婉疯狂挥舞的刀锋,李建国和王总监被带走时的丑态…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却用金钱和看似“慷慨”的承诺,轻描淡写地想要抹平?
她猛地抬手,没有去碰那张支票,而是直接抓起了柜子上父亲喝剩下的半瓶——酸奶!
在陈律师错愕的目光和李振江骤然眯起的冰冷视线中,林晓晓拧开瓶盖,将瓶口对着那杯赵曼不久前递给她、还剩下小半杯、已经凉透了的可可残液,毫不犹豫地倒了进去!
浓稠的白色酸奶与暗褐色的可可残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浑浊而怪异的颜色。
林晓晓端起这杯“混合物”,迎着李振江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人心:
“李老先生,您儿子的”联姻计划”该升级了。”
“现在流行找的,是能一起打江山的合伙人。”
“至于这杯”和解”?抱歉,我父亲现在只喝这个。”她晃了晃手中那杯浑浊的液体,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您的支票和承诺,请收回。我父亲的命,我们自己救。该清算的账,一笔也不会少!”
她将杯子轻轻放回柜子,那声轻响,在死寂的病房里,如同惊雷。
李振江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锐利的光芒瞬间暴涨,如同被激怒的猛兽,牢牢锁定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却寸步不让的年轻女人。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