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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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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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粟是个倒霉哥儿,亲爹娘早逝,留下继母肖氏和继弟小东。
这天,小东幸灾乐祸跑来:“娘将你许人了!”
小粟小脸刷白,手一抖,不顾小东的尖叫声,丢下捣衣杆冲进屋内问继母:
“二娘......你将我许配出去了?”
肖氏翘腿啃瓜子,见到这个扫把星,嘴里呸出一颗瓜子,看着就来气:
“怎么?废老大劲才给你找的好人家,不感谢我像木头杵在那干嘛?”
小粟身形消瘦,局促地站着,手指掐得泛白:
“二娘将我许,许配给谁?”
肖氏“啪”地拍桌,震响好大一声:
“你个扫把星,有汉子敢要你就不错了,还挑?!”
小粟吓得一哆嗦,但事关终身大事,他仍鼓起勇气:
“......是哪户人家?”
随着肖氏凶恶的眼神,声音减小。
继母冷哼,想起到手的聘礼才压下怒火,反正这小蹄子也发挥了仅剩的价值,就勉为其难告诉他。
“别说二娘待你不好,是苏家的汉子,她苏老婆子就剩一个独苗,嫁到那你不用伺候谁,反正都死绝了。”
肖氏啐了一口,所幸苏家看中的是这个扫把星,不是他的宝贝东儿。
”苏家”二字犹如惊雷,村子谁人不知苏家汉子苏东青就是天煞孤星,出生克爹克娘,苏家每年人丁折逝,死到最后连看门狗都未能幸免。
上个月苏东青进山林遇野猪,被撞飞后至今昏迷。苏老婆子是个迷信的,信了算命道士“冲喜怯邪”之说,这才找上小粟。
肖氏暗自得意,这小蹄子嫁过去就是守活寡!
小粟发愣之际,小东风风火火闯进来:
“娘亲!小粟把你的衣裳洗破了!”
他厌恶地瞪向小粟——凭什么这贱人长得细皮嫩肉?他喜欢的张延大哥总追着小粟跑!
为此能告状小粟的机会,他从未放过。
果然肖氏拿起棍子就打:“没用的废物!洗个衣裳都不行!最好死在苏家别回来了!”
棍影落下,小粟抱头蜷缩,默默承受,自爹爹死后,毒打便是家常便饭。
打累了,肖氏扔开棍子:
“快滚回你的屋去!”
小粟的双臂紫青渗血,一言不发退下。
小东露出得意的笑容,上前撒娇:
“娘~他都许了人家,那我和张延大哥......”
张延是村里还未娶亲的单身汉子,俊逸的五官和平易近人的性子,让不少哥儿对他芳心暗许。
肖氏慈爱地拍拍他:“娘替你准备嫁妆,待张家汉子回村,娘就给你说媒!”
小东喜笑颜开:“娘待我最好了!”
——
柴房里,小粟蜷缩在干草堆上,含着一小块张延大哥给的蜜饯,手臂伤痕新旧交错,霉味弥漫。
张延大哥进城考试了,这些蜜饯是他偷偷攒起来,藏在干草才没被小东发现。
他思绪纷乱,十岁丧母,爹爹带回肖氏和小东,起初二娘对他尚好,有小东一份,就有他一份,直到爹爹欠赌债被打死。从此,他便成了二娘的出气筒,动不动就一顿毒打。
他如今年过十八,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
他日夜盼着逃离这魔窟,却没想是以这种方式——嫁给苏家汉子冲喜。
苏家汉子他曾隔着小溪,远远看上过一眼,距离过远,他依稀记得对方高大的背影。
“可以吗?”
像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迷茫又彷徨,他不在乎对方是”天煞孤星”,因为他自身就是不祥之人。
幼时他吵着吃冰糖葫芦,害娘亲被逃亡的贼人所推,头撞在石块上,头破而亡,爹爹娶肖氏不久也去了。
周遭人都说他是扫把星,会将霉运传给别人,无人敢靠近他。
手臂有伤他只能仰躺在干草堆上,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思绪漂游。
——
转眼成婚日,苏家急不可待要将小粟迎娶入门,下了聘礼隔几天就派喜娘过来。
周玉芝是村子的喜娘,她一大早敲了肖氏的门。
家里的粗活都由小粟干活,肖氏成天睡到日嗮头顶,一大早被绕清静她甚是不悦,拉开嗓子:
“谁啊,敲敲敲,吵死人了!”
门一推开,周玉芝的笑容微僵,肖氏是村子出名了的泼妇,若不是与苏老婆子交好,她才不想走这一趟。
她走进门,嬉皮笑脸劝阻:
“哎今日是小粟和苏家汉子大喜之日,别把那字挂嘴边,怪不吉利的。”
肖氏这才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她不耐烦说:
“你自个儿叫他,真是的,自己要成婚还要我三请四请吗!”
周玉芝不想和肖氏周旋太久,她在屋内探头探脑:
“小粟呢?我让人帮他上妆。”
肖氏自顾坐在椅子上喝茶水,没好气指着外面:
“在柴房那边,你们自个儿去。”
周玉芝听到“柴房”便觉不对劲,她在村子生活几十年,甚少见小粟露面,只听小东在人前说他“样貌残缺”,不愿出门,即使在村子出没,也总是低着头,闷不出声。
若不是苏老婆子点名小粟,周玉芝恐怕不会想起村里还有这样一个哥儿。
当周玉芝找到柴房,正撞见小粟挽袖净手,臂上青紫赫然入目。
这屋子只有肖氏和两个哥儿,这身伤怎么来还用想!
“造孽啊!”周玉芝心一揪,忙让人拿药膏。
这肖氏让继子睡在柴房,还对一个哥儿这般毒打!
小粟像个木偶,任凭周玉芝为他敷药上妆,察觉周玉芝的担忧,小粟浅笑道:
“谢谢。”
小粟安静坐在那,看起来就很乖巧,周玉芝自己也有孩子,如小粟这般大的哥儿,她宝贝都来不及了。
何况对方的亲爹亲娘早早离世,能长到这般年纪属实不易,为此,她略感心疼:
“待你嫁进苏家,肖氏就没法这般对你了。”
哥儿一般嫁出去,就是夫家的人,娘家没法插手管事。
虽然苏家汉子至今昏迷不醒,但总好过小粟继续被肖氏虐待。
周玉芝拿来一个铜镜,镜中的哥儿五官清秀,尤其那双大眼睛,懵懂又茫然,眉心总凝着一股愁绪,刘海整齐划一,露出眉间那抹朱砂痣。
周玉芝心疼这没爹娘的孩子,想来无人教导他房事,塞给他一本画册,挤眉道:
“小粟啊,你先看一看吧。”
小粟好奇地翻开,瞬间涨红了脸,飞快关上画册,这这都是什么——
画册上,一个汉子和哥儿摆弄着奇怪姿势,哥儿的神情痛苦,埋在他身上的汉子浑然不觉持续摆动。
见小粟羞得快钻地,周玉芝好笑道:
“成婚的哥儿都会经历这事,没什么害臊的,就是有的汉子食不知味,总要索求,可折腾哥儿了,你若感到身子不利索,千万别依着那些燥汉子。”
小粟羞得话也说不出,一个劲点头,将小脑袋埋在衣领。他知道哥儿成了婚,要给汉子生孩子,嫁人后,还得天天和夫君睡觉,但、但这些姿势好奇怪...画册的哥儿个个痛的像哭了一样。
他本来有点紧张,现下整个心更忐忑了。
披上苏家为他置办的红嫁衣,戴上簪子,小粟紧张不已,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能买的起,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
周玉芝为他盖上红帕,将他带到外头的轿子,柔声安慰:
“别担心,这些是苏老婆子为你置办的喜衣,苏家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但苏老婆子为人良善,不会亏待你的。”
小粟由周玉芝搀扶上桥,闻言,他小力的点头,无论如何,能离开这里,总归是好的。
出嫁本该告别娘家人,肖氏完全不给面子,藏在屋子里头,不肯出来接送,打发叫花子般:
“快走快走!别再回来了!”
周玉芝怒得就要上前把那肖氏拉出来,哪有人家哥儿成婚家里人闭门的?即使是继母,收了聘礼总该意思一下吧!
小粟及时拉住周玉芝的衣袖,对她摇头示意:
“没关系的。”
小粟站在生活十八年的屋子外,柔和的嗓音隔着红盖头传出:“二娘,我走了。”
里头没声音,不晓得是故意不理,还是压根没听见。
苏家在村子最外围的平地,苏家以前人丁兴旺,有好大一片田地,如今人口凋零,独留苏家老婆子每日耕种浇水,才没让这田地荒废。
轿子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停下,小粟听到外面的人喊:“新娘子到啦!”
接着轿帘被掀开,一只苍白褶皱的手伸进来。
“来,小心台阶。”
是个慈祥老妇人的声音,想必就是苏老婆子。
小粟塔上那只手,被搀扶着下饺,红盖头遮住了视线,他只能看见脚下的地面和周围人的鞋子。他被领着跨过火盆,拜了天地,然后被送入洞房。
这个过程,本该在场的新郎却未出现。
洞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红蜡烛烧的噼啪声,小粟坐在床边,双手紧张的绞着衣服,按照习俗,现在该由新郎来掀盖头。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苏老婆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东青他...还没醒,我来替你掀盖头吧。”
盖头被轻轻挑起,小粟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新房。房间不大但很整洁,一个大床躺着一个男人,想必就是他的夫君。
床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脸容慈祥的老妇人,正用愧疚的眼神看着他。
“我是东青的奶奶。”老妇人说:“从今后起,你就是我们苏家的人了。”
小粟连忙站起身行礼:“奶奶。”
苏老婆子扶住他:“好孩子不用行礼,饿了吧?我给你拿点饼子吃。”
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小粟窘迫地想到,今早到现在滴水未进。
苏老婆子拿了几块饼子递给他,让他慢点吃,今晚可以歇息了。
新房只剩下他床上昏迷不醒的夫君,小粟吃了几口饼子就饱了,洗净手后,他鼓起勇气,慢慢走到床边,想看看自己夫君的模样。
苏东青不似其他汉子那般粗犷,相反他有着菱角分明的俊郎面容,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只是脸色苍白的可怕,嘴唇因长时间昏迷而干裂。
小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这个陌生却要相伴一生的男人。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苏东青的脸,那双紧闭的眼倏然睁开,锐利如鹰隼!
“谁!”
滚烫的大手闪电般擒住小粟手腕,巨力将他掼倒在床上!高大的身躯如山压下,铁钳的手扼住他的脖颈。
“你是谁?刚才想干什么?”
苏东青厉声质问,指节收紧。
小粟惊恐瞪眼,窒息感淹没而来!双手徒劳推拒,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嗡响。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颈间力道骤松。苏东青眼神变得困惑,随即抱着头,面容扭曲,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接着竟用头狠狠撞向床柱!
小粟缩在床角急喘,弱弱叫唤:“夫君......”
“砰!砰!”几下猛撞后,苏东青身体一抽,,瘫软下去,再次昏迷。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老婆子推门而入:“怎么了?我好像听见东青的声音......”
小粟不知怎么解释,苏东青醒了又昏迷,结巴道:“夫,夫君,他醒了.....”
苏老婆子闻言,激动的扑向前,摸了摸孙子的脸:“真的吗!东青真的醒了?老天保佑,我孙儿终于醒了!”
她转身紧紧抓住小粟的手:“好孩子,你真是我们苏家的福星!”
小粟勉强笑了笑,苏老婆子过于激动,没发现他脖子上的红痕。
老妇人兴高采烈去准备汤药,小粟坐在床边,静静注视昏迷的苏东青。
这个陌生的男人醒了,会接受他这个”冲喜”的夫朗吗?
他原先想着能脱离肖氏的魔掌,即便嫁进来要守寡也无所谓,他会尽他所能,侍奉好苏老婆子,孝敬他们一家。
现下苏东青醒了,本该是好事,小粟却担心夫君不喜他,毕竟他嘴笨不会说话,性格木讷无趣,除了张延大哥会找他聊天,其他汉子对他都避之不及。
夜深了,小粟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许是思绪万千,眉心愁绪未散,他没留意到,床上男人的手指微动了一下。
翌日早晨,小粟肩臂酸麻地起来,撞进一双锐利的眸子里!
小粟猛地坐直身体,结巴开口:
“夫...夫君。”
苏东青若有所思审视着小粟,他从混沌的记忆得知这个少年,是苏老婆子为他讨来的”老婆”。
苏东青的眉毛皱的可以夹苍蝇,他是来自现代城市,为民除害的刑警,在调查枪械走私案件中,卧底反水,中弹坠海,再睁眼,灵魂附在和他同名的汉子身上。
昨夜他就醒了,原身一大片记忆涌入脑海,让他头痛欲裂才昏迷过去。
透过记忆,苏东青为了讨好喜欢的哥儿,进山林猎狐,运气不好,倒霉撞上暴怒野猪。
这一撞直接把魂给撞没了,取而代之是现代的”苏东青”。
苏东青揉着太阳穴,打量这简陋的木屋和床边怯生生的哥儿。
苏东青扶着额头微叹气,他不好这一口,一时之间不懂怎么应对这个”男老婆”,想到这个世界,男人还能生子,他的三观在迅速崩塌和重建中。
见他不适,小粟颤抖着捧来茶水:
“夫...夫君,喝茶。”
苏东青轻挑眉,这哥儿如此惧怕他,还敢为他上茶?
他接过一饮用而尽,低哑的嗓音响起:
“谢了。”
小粟瞪圆了眼睛,像个受惊的小仓鼠。
放下杯,苏东青发现小粟脖子上,有一道骇人的红痕,他紧皱着眉,疑是家暴的案发现场,让他进入职业模式。
“你脖子上的伤是谁干的?”
小粟低头绞手,不知如何开口。
苏东青察觉对方的犹豫,柔和声线鼓励:
“你直管说,我替你做主。”
嫉恶如仇的人民警察不会放过一切罪恶,即便来到异世界,也不改初衷,但下一刻,苏东青就被打脸,那个家暴男竟然是他?
小粟不敢反抗夫君的话,低垂着头,伸出小指尖指向苏东青。
苏东青错愕:“你是说...我?!”
小粟如鸡米点头。
苏东青好半响说不出话,一朝重生,他竟成了男人中的”败类”?
小粟看不见苏东青的表情,小声说:
“夫君昨夜...可能误把我当成贼人,才掐着我的脖子,我没事的,夫君醒来便好。”
苏东青绷着脸,眉眼冷峻,沉思不说话的样子甚是唬人,小粟偷瞥一眼,飞快垂首。
沉默半响,苏东青轻长叹一声,寻着记忆,拉开抽屉,倒出药油搓热,蹲下身:
“别动。”温热指腹带着药油,轻轻覆上那刺目的红痕。
俊脸逼近,小粟呼吸一滞!
药油微凉,指腹的温热和轻抚却带来奇异的酥麻,后颈寒毛倒立。
小粟下意识想退,一只铁臂已揽住他腰后,不容挣脱。
“别动。”苏东青再次沉声道,专注地看着伤痕,暗恼自己下手不知轻重,这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他丝毫未察觉,此刻娇小的哥儿被他圈在床住柱与臂弯之间,像落入牢笼的惊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