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线已被突破】
    那血红色的、闪烁的警告，像一封来自地狱的判决书，将野村博士最后一点理智彻底烧毁。而那响彻整座地下堡垒的、凄厉的警报声，则像一曲为他专门演奏的、高亢的送葬曲。
    野村博士那握着能量手枪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枪口，已经不再对着凉，而是像一个找不到方向的、迷途的指针，在凉和那扇厚重的实验室大门之间，毫无意义地来回摆动。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老人喃喃自语，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涣散，陷入了一种被巨大恐惧所支配的、癫狂的状态。
    凉没有动。他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他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那扇合金防爆门上。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没有爆炸，没有枪声，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只有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悸的警报声，和野村博士那如同梦呓般的、绝望的呢喃。
    这种极致的、不合常理的安静，比任何狂暴的攻击，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然后，在警报声的一个短暂间歇中，他们听到了。
    那是一种……令人牙酸的、缓慢的、金属被撕裂的声音。
    “吱——嘎——”
    那扇足以抵挡小型炸药轰击的、厚达三十厘米的合金防爆门，它的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向内凸起的变形。紧接着，那个凸起，像一个被吹胀的气球，变得越来越大。一道道裂缝，以那个点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地蔓延。
    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如同巨兽折断骨骼般的巨响，整扇门，被一股无法用物理学解释的、来自外部的、无形的巨力，硬生生地、从中间，向两侧，撕开了！
    被撕裂的金属边缘，因为高温和剧烈的摩擦而变得滚烫、发红。
    一个人影，就站在那片扭曲的、地狱般的金属画框中央，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那件普通的、在地下城随处可见的灰色风衣，兜帽拉得很低，将自己的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中。他走进来的动作，从容，平静，仿佛不是闯入了一座军事堡垒，而只是走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他就是克洛诺斯。
    他就是那个纠缠了凉日日夜夜的、来自未来的“幽灵”。
    “是你！你还是回来了！”野村博士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混杂着恐惧与怨毒的尖叫，“为了那个”样本”！你为了那个该死的”样本”，还是找来了！”
    “样本？”凉的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词。野村认识他？他们过去有过交集？
    克洛诺斯没有理会野村的尖叫。他甚至没有看凉一眼。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他迈开脚步，向着已经语无伦次的野村博士，一步一步地，逼近。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凉的心脏上。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野村博士在极度的恐惧之下，反而爆发出了一丝困兽犹斗的疯狂。他放弃了手中的能量手枪，转身扑向了实验室中央的一个巨大的控制台。他用手掌，狠狠地拍在了一个被红色保护罩覆盖的、紧急启动的按钮上！
    【警告：”高能粒子灭菌系统”已启动。】
    实验室天花板上，一个用于对实验器材进行瞬间高温灭菌的工业级设备，在一阵刺耳的充能声后，猛地亮起。一道比太阳光还要耀眼、还要炽热的、直径约半米的粒子光束，带着足以将钢铁瞬间气化的恐怖能量，射向了正在逼近的克洛诺斯！
    【凉！快躲开！】伊芙的尖叫声，在他的颅内响起。
    但凉没有躲。
    因为他看到，克洛诺斯，也没有躲。
    面对那道足以毁灭一切的、死亡的光束，克洛诺斯只是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他向前，踏出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他整个人的身体，仿佛融入了时间的褶皱之中。粒子光束以光速射来，却像是射入了一片虚无的幻影，从他的身体上一穿而过，重重地轰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仍在熔化的恐怖空洞。
    时空扭曲？还是单纯的、快到超越了视觉极限的速度？
    凉已经无法思考。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野村博士的这一击，虽然无效，但却成功地，让克洛诺斯的注意力，从“猎物”的身上，移开了那么一瞬间。而克洛诺斯为了躲避攻击，他移动后的位置，距离凉所在的、那个实验台的角落，不到两米！
    凉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逃跑？不可能。在这个怪物面前，他跑不出三步。
    救下野村？更不可能。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么……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手腕上，那枚伪装成袖扣的、伊芙交给他的微型设备上。
    那不仅仅是摄像头。伊芙在给他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为了应对不时之需，那上面，还搭载了一个可以进行瞬时物质采集的、军用级的“微型采样器”。
    一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我抓不住你这个”幽灵”。】
    【但如果……】
    【我能从你身上，带走一片属于”人”的证据呢？】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疯狂，如此的异想天开，如此的……充满诱惑。
    就在克洛诺斯再次将目光锁定在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野村博士身上，准备上前执行最后的“处刑”时——
    凉，动了。
    他没有选择任何精妙的战术。他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和思考。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头纯粹的、只为撕咬而存在的、受伤的野兽。
    他从实验台的阴影里，猛地扑出！
    他扑向的，不是克洛诺斯的要害，而是他的手臂！那只没有戴手套的、在挥动间，从风衣袖口里，露出了一小截皮肤的、人类的右手！
    克洛诺斯显然没有预料到，这只已经“死掉”的老鼠，竟然还敢主动向他这头猛虎发起攻击。他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他甚至没有回头，左手的手肘，已经带着破风声，向后猛地击出，直取凉的肋骨。
    但凉，根本没有躲。
    他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这足以让普通人内脏破裂的一击！
    “噗——”
    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他感觉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三根。剧烈的、无法形容的痛苦，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的全身。
    但是，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在他被击飞出去的前一刻，他那只戴着“袖扣”的左手，死死地，抓住了克洛-诺斯的手臂，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划！
    袖扣上，那根比发丝还细的、由金刚石打造的采样针，瞬间弹出，又在瞬间收回。
    凉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传来了一阵温热的、粘稠的触感。
    他成功了。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但他那只被鲜血染红的左手，却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护在自己的胸前。仿佛那里，握着比他自己生命更宝贵的、整个世界的希望。
    克洛诺斯，因为这一下意外的攻击，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正在流血的手臂。然后，他转过头，那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第一次，正对着凉。
    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穿透了阴影，穿透了时空，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极其复杂的、仿佛看着一个不懂事的、让人头疼的孩子的……无奈。
    然后，克洛诺斯不再理会凉。他走到已经彻底失禁的、瘫在地上的野村博士面前，蹲下身，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句什么。
    接着，他站起身，用一种最简单、也最利落的方式，扭断了老人的脖子。
    野村聪，死亡名单三号人物，清理完毕。
    克洛诺斯，完成了他的任务。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倒在血泊中，却用一种充满了挑衅和胜利的眼神，死死地回望着他的石川凉。
    然后，他转身，走入那扇被他自己撕开的、扭曲的金属大门，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警报声，还在凄厉地响着。
    实验室里，只剩下一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和一地狼藉。
    凉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渐渐模糊。但他却笑了。
    他摊开自己那只紧握的左手。
    在他的掌心里，那枚黑色的、伪装成袖扣的微型采样器，正静静地躺着。而在采样器的采集口，一滴殷红的、尚未凝固的、散发着生命气息的……
    血液。
    正在闪烁着微光。
    【……撤退！凉！立刻撤-退！】伊芙的声音，在他的颅内，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有些颤抖、失真，
    【我们拿到了！我们拿到了！我们终于……可以知道他到底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