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新糊的窗纸，在案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赵玉清深吸一口气，面粉与清水的芬芳涌入鼻腔。他五指张开插入雪白的面粉堆，像钢琴家抚过琴键般优雅地画了个圈。
    “少爷，这面盆比我的洗澡盆还大！”小桃围着新定制的柏木面案打转。三天前签下契约，晏攸雷厉风行地带着工匠把西市这间闲置铺子改造成了五脏俱全的小餐馆。此刻灶台里的火还没生起来，赵玉清已经迫不及待要试试新工具。
    “好面讲究三光。”赵玉清往面粉中心倒入清水，手腕画圆搅拌，“手光、盆光、面光。”随着他动作，散乱的面粉渐渐聚拢成团，最后竟真的一点不粘手，木盆**光可鉴人。
    晏攸倚在门框上啃苹果，见状挑眉：“赵大厨这是要表演什么绝活？”
    “开店总得有个招牌面。”赵玉清把面团反复摔打，发出啪啪脆响，“看好了——”
    他双手抓住面团两端，突然一拉一甩，那团面就像活过来似的在空中划出弧线，啪地砸在案板上。重复几次后，原本敦实的面团竟变成无数根细丝，随着他手腕抖动如瀑布般垂落。
    “龙须面？！”晏攸的苹果掉在地上。
    赵玉清笑而不语。这手拉面功夫是他前世在甘肃学来的，没想到穿越后手感更好了。细如发丝的面条在阳光下几乎透明，他捏起一根对着光，居然能清晰看到对面晏攸瞪大的眼睛。
    “这面...能穿针了吧？”晏攸凑过来，呼吸拂过赵玉清耳际。
    “急什么，好戏在后头。”赵玉清耳尖发热，赶紧转身去调酱。五花肉切丁煸出油，加入葱姜蒜爆香，再倒甜面酱与黄豆酱炒出琥珀色。最后撒一把现碾的花椒粉，香气轰地窜起三尺高，街对面布庄的伙计都探出头来张望。
    正午时分，五味轩挂出第一块招牌——“会跳舞的炸酱面”，五个大字还是晏攸亲自挥毫写的。
    “哗众取宠！”路过的大婶撇嘴，却被香味勾得迈不动腿。只见赵玉清舀起一勺滚烫肉酱，浇在摆好的面条上。那面条居然真的“活”了——遇热迅速收缩弹跳，把酱汁均匀地甩到周围配菜上。嫩黄的蛋丝、翠绿的黄瓜丝、艳红的胡萝卜丝被酱汁雨淋到，顿时如花朵绽放般舒展开来。
    “我的亲娘诶！”大婶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来一碗！”
    第一口面条吸进嘴里，大婶突然泪流满面。旁边人吓坏了，她却摆摆手：“别管我...这面条咬下去会弹牙，酱汁咸甜带着微微麻，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在京城吃过的...”话没说完又埋头猛吃，连沾到鼻尖的酱都顾不上擦。
    很快，奇特的景象出现了——每个食客吃完第一口都会停顿三秒，然后以更快速度狼吞虎咽。最后一个人甚至把碗底舔得能照镜子，还意犹未尽地嗦着筷子。
    “赵兄，你这面里...”晏攸不知何时摸到了厨房，指尖沾了点酱汁含在嘴里，“加了蜂蜜？”
    “舌头挺灵啊。”赵玉清正在切排骨，“少量蜂蜜能中和酱的涩味，还能...”他突然被晏攸抓住手腕，对方就着他手里的刀切了块生排骨塞进嘴里。
    “喂！那是生...！”
    晏攸已经嘎嘣嘎嘣嚼起来：“三肥七瘦，选料够讲究。”他吐出骨头，忽然压低声音：“不过真正秘诀是花椒现磨吧？普通馆子都用存放半年以上的陈货。”
    两人鼻尖几乎相碰，赵玉清闻到他呼吸里的苹果香。正要后退，门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被跑堂揪着领子提进来：“掌柜的，这小贼偷面团！”
    男孩约莫八九岁，瘦得像根豆芽菜，怀里却紧紧抱着个面疙瘩。赵玉清蹲下身与他平视：“为什么偷东西？”
    “给、给奶奶...”男孩声音蚊子哼哼，“她三天没吃了...”
    赵玉清伸手，男孩吓得闭眼，想象中的巴掌却没落下。睁眼看见那只好看的手掌里躺着个热腾腾的包子：“吃吧，刚出炉的糖醋排骨馅。”
    男孩狼吞虎咽的样子让赵玉清心尖发酸。前世他刚学厨时也饿过肚子，最懂食物对穷人的意义。
    “慢点吃。”他揉揉男孩扎手的短发，“会包包子吗？”
    男孩怯生生点头，脏兮兮的小手居然捏出十八个匀称的褶子。赵玉清眼睛一亮：“留下干活吧，管吃管住。”
    “掌柜的！”跑堂急得跺脚，“这不合规矩...”
    “在我这儿，会做菜就是规矩。”赵玉清给男孩擦脸，露出张清秀的小脸，“以后叫你小豆子。”
    晏攸突然插话：“再不吃排骨该凉了。”他变戏法似的端出个砂锅，揭开盖子，琥珀色的排骨裹着晶莹酱汁，表面还噼啪爆着小油泡。小豆子的口水立刻流到下巴。
    “这叫糖醋排骨。”赵玉清夹了块给他，“尝尝看。”
    男孩咬下去的瞬间，奇迹发生了——酥脆的外壳裂开，里面肉质居然像豆腐般嫩滑。酸甜汁液在口腔炸开，他不由自主跟着味道摇头晃脑，最后把骨头都嗦得没了味才舍得吐出来。
    “骨头...骨头不见了！”小豆子突然指着砂锅惊呼。众人一看，刚才明明有七八块排骨，现在居然只剩光溜溜的骨头。
    晏攸优雅地擦着嘴：“可能炖化了吧？”
    “晏！攸！”赵玉清抄起锅铲，“那是我留着晚上...！”
    追逐打闹间，夕阳给五味轩的门楣镀上金边。小豆子蹲在门槛上啃第二块排骨，眼睛笑成月牙。街对面，福满楼的赵掌柜眯眼看着排起的长队，狠狠掐灭了手中的烟袋。

    作者闲话：

    外卖吃多了的报复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