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齐柚正往新做的竹牌上写字，笔锋稳如磐石，“把今日的冰凌羹撤下来，换这个。”
    竹牌挂上门楣，露出“雪顶三鲜羹”五个清秀的小楷。底下还缀着行小字：“每日仅售三十盅”。
    灶台上的铜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齐柚挽着袖子，正往锅里撒一把晶莹的雪顶菇薄片。六个大厨围在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
    “看好了，菇片要逆着纹路切。”她的刀尖挑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菇肉，“这样煮出来才有嚼劲。”
    张师傅突然“啊”了一声：“这不就是...”
    “对，就是配冰凌草那个。”齐柚舀起勺高汤，“但今天要加的是这个——”
    她从陶罐里取出几颗蜜渍梅子，轻轻挤破后连核丢进锅中。琥珀色的汤汁瞬间染上淡淡的胭脂色，腾起的蒸汽里混着梅子的酸甜。
    “菌鲜为骨，梅酸为魂。”苏婆婆的拐杖在地上点了点，“这才是苏记的真传。”
    “客官您慢用——”
    赵小荷将青瓷盖碗轻轻放在桌上。掀盖的瞬间，邻桌的茶商猛地转过头——碗中清汤如琥珀，雪白的菇片与嫩绿的冰凌草交叠，上面还浮着两瓣粉盈盈的梅肉。
    “这香气...”茶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可否也给在下来一盅？”
    “抱歉，今日份已售罄。”王小川笑眯眯地指向墙上的木牌，“明日请早。”
    百味楼的掌柜站在街对面，眼睁睁看着几个穿锦袍的客人从自家店出来，径直走向山味斋。他攥紧了手中的价目牌，上面“半价”两个朱砂大字被汗水晕开了一片。
    暮鼓声中，齐柚踏着青苔斑驳的石阶来到后山亭。方夫人正在煮茶，石桌上摆着套熟悉的汝窑茶具。
    “坐。”她推过盏茶，“尝尝峨眉雪芽。”
    茶汤清冽，齐柚却注意到夫人腕间的翡翠镯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串朴素的檀木珠。
    “百味楼的事，到此为止。”方夫人突然开口，“有人贪心太过，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亭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咚响。齐柚从袖中取出个小纸包：“这是雪顶菇的孢子粉，与夫人香囊里的金线莲...”
    “我知你会问这个。”方夫人打断她，从怀中取出半块焦黑的木牌——与苏婆婆那半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苏记”。
    山味斋后院新起了三间瓦房，专门用来晾晒山货。王小川正指挥着伙计们将新到的冰凌草铺在竹筛上，赵小荷则挨个给筛子编号。
    齐柚站在新制的菜品展示台前，满意地看着今日特供：
    【雪顶三鲜羹】-48文
    【紫苏梅子冻】-22文
    【松露野菌包】-30文
    对面百味楼突然响起一阵吵嚷。几个食客摔帘而出，边走边骂：“什么玩意！比昨天的还难吃！”
    “东家...”张师傅欲言又止。
    齐柚摇摇头：“我们的路不在这头。”她指向后院——苏婆婆正教新来的小学徒辨认草药，老人佝偻的背影在阳光下像棵倔强的老松。
    暮色渐浓时，账房传来清脆的算盘声。齐柚翻开新置的硬皮账本，在扉页郑重写下：
    “山味之珍，不在价廉，而在质真。”

    作者闲话：

    今儿下了好大的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