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手机外观一样，颜色有区别，但是很搭，两人但凡一起写作业，总是习惯把手机都摆在一处搁起来，表示不玩手机专心学习，所以刚才方月年看见程冰把手机放桌上，顺手意识就掏出了自己的跟他放到了一起。
    两人互相看看，程冰刚想去拿，方月年忽然抓了他手，“等等。”
    程冰一顿，手指被方月年冰凉的手握着，他轻轻皱起了眉。
    “玩个游戏，程哥，”方月年提议，“你看我的，我看你的。”
    程冰扭头看他，“你先，把手放开。”
    “哦，”方月年松手，“玩不玩嘛？”
    两个手机又前后各来了第二条短信。
    程冰猜不出方月年这个提议的缘由，但他心理开始有了活动——半个小时前他刚和人发完短信，对方一直没回，现在很有可能就是人家的回复，这个回复内容……让方月年看到的话……
    方月年却好像很坦荡，眼里说着：我反正不怕，你敢吗？
    于是程冰点头，“好。”
    他是思考再三做的决定，带着某种郑重和考虑，但方月年并没过多留意，他嘿嘿笑笑，开心地拿了对方的手机。
    程冰拿起了另一只。
    两人的表情在打开收件箱的一瞬间，同时僵住。
    半晌，方月年在沉重的寂静里咽了一口空气，慢慢，小声地开口说：“那个……”
    程冰的呼吸变得不受控制，他盯着手机上那块小小的屏幕，“我……”
    方月年看了他手里自己那个手机，“要不然，换，换回来？”
    不论程冰此时此刻是如何想的，对刚才那个交换手机的提议，方月年都非常，非常后悔。
    除夕夜万家灯火，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还有某家关起门来打牌的吵嚷声，电视机里欢腾的歌舞声，孩子们的笑闹声……今天还是他俩的共同的生日，和往年一样，他们带了各自的生日蛋糕和生日面来过分享、许愿——在这样的时刻，方月年想，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么愚蠢的事？
    程冰的表情很不正常，很不应该。
    他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人似的，视线错也不错地落在方月年身上，盯得他五心不定六心不安，手掌心的汗快把手机给攥化了。
    “呃，”方月年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他搓了搓脖子，试探着把手伸出去，“给，给我吧？”
    程冰低眸看了一眼手机，接着默默地收紧掌心，慢慢把手背到了身后。
    然后重新看向他。
    方月年惊诧地看着他的动作，这是，不给的意思？刚刚吃的蛋糕好像还糊住了嗓子眼，他觉得口干舌燥。
    “你为什么想看我的手机？”程冰问，他眼神好像要把人灼化了。
    “我，我……”
    方月年结结巴巴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程冰极轻地笑了一下，“方月年，你说不说实话？”
    他总是能无形之中给对方压力，方月年的喉结动了一下，他喘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做了一系列动作想要让自己镇定，心脏却仍然跳得快要蹦出胸腔。
    “因为，因为……”无法再直视程冰，他懊恼又无可奈何地低下头，“我错了。”
    程冰摇摇头，“没，”他侧着头追着去看他的脸，“没关系，以后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看。”
    方月年被这句话说得更加崩溃，索性鸵鸟一样继续垂着脑袋不作声，手指无章法地刮着程冰手机的外壳。
    程冰不打算放过他，保持看着他脸的动作，甚至又靠近了一些，彼此的呼吸要喷到对方脸上。
    方月年在窒息般的静默里进退两难，又避无可避，他的胸膛不由自主地起伏着，思绪莫名其妙飘到了春天的时候，体育考前那晚上，他们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其实那晚方月年很久才睡着，默默听了好一会儿程冰的呼吸声，又浅又均匀，特别令人安心。
    “我，觉得，你有事不告诉我。”方月年鼓起勇气掀起眼帘，蓦地撞进对方的视线。
    周身开始升腾起热浪，一半是犹豫，一半是坦荡，他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哼，“以前你说，高中在一个学校就行了，不在一个班也没关系，可是现在，我总是从别人那里听说关于你的乱七八糟的消息，我又不好什么都来问你，可我要是不问呢，你好像也不打算跟我讲的样子……”
    “为什么不好来问我？”
    方月年很急，差点脱口而出因为怕你烦啊，还好忍住了。
    程冰看着他的表情，询问：“你觉得我们关系变远了？”
    方月年忙否认：“不，不是。”
    “那是什么？”
    方月年挣扎着说：“就是，就……”
    他脑子要裂开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上，“你，你要不然先回人家的短信？”
    程冰好像把他这些推脱的小手段都看透了，他接过手机，“不用。”
    “这，这不好吧？”方月年面露难色，“她好像挺难过的。”
    刚才那两条新的短信，前后连成了一句话：「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肯定会比她更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发件人：章清。
    程冰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方月年看着程冰风轻云淡，但仍掩盖不了那眼底闪过的厌烦神情，不由自主说：“你肯定很烦这种事吧？”
    “哪种事？”
    “嗯，就是总缠着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还非得要求你怎么怎么样，这些，之类的。”
    程冰看着他，忽然笑笑，“我不是烦这些，我是不喜欢她，如果是我喜欢的人，那怎么都可以。”
    方月年眼神明暗变幻，他和程冰对视，却不说话。
    良久，程冰说：“你听懂了吗？”
    “……啊？”方月年有点懵，“懂了啊，我就是，想，你可以更友好地处理这些事情，毕竟大家还都是同学，你们一个班的，这样多尴尬啊，而且她成绩那么好，万一因为这个影响到她的学习，不是挺不好的吗？”
    章清这人，方月年听李沛翔说过几次，什么一贯考第一，有一回考第二了就受不了，家里立马给找了心理疏导的老师跟她聊天等等事情——这还得了，方月年真怕程冰给人家弄受打击了。
    程冰沉默半晌，“我知道。”
    他呼出一口气，坐直了身体。
    他一退开，方月年的压迫感小了不少，于是扭扭肩膀也坐直了。
    “你就一个也不喜欢？”他有点不懂，“虽然我没怎么留意过邵婧，但是她们，有的长得好看，有的成绩超级好，应该性格也还好吧？你都不喜欢？”
    一个字也不想听，程冰抬手，“不想知道你收到了什么信息？”
    方月年「哦」了一声，“肯定是李沛翔，他刚才群发短信说新年好，我没睬他。”
    说着就要伸手来拿，出乎意料，程冰躲开了，“我念给你听。”
    “啊？”不知怎么，方月年突然有点心慌。
    程冰摁亮了屏幕，点开收件箱，念道：“方月年，正式向你宣布，我觉得你很优秀，听说孙宁在追你，但是我觉得我比她更配你哈哈哈哈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这段话被程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尤其是那「哈哈哈哈」，显得十分之诡异。
    方月年好像被雷劈了。
    反应过来，他扑过去：“卧槽，给我！”
    程冰一把扣住了他的手，“抢什么！”
    “你给我！”方月年拿出了小时候抢没考及格的试卷的本事，凶神恶煞地瞪着程冰，又很怂地求，“求你了程哥，还给我！”
    “这不是你要求的吗？交换手机，嗯？”程冰语调波澜不惊，手臂往后高高扬着，闪身躲开他，“要不要和她谈恋爱？嗯？”
    方月年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一不做二不休骑到了他腿上，抓着他的肩，“你——给我——”
    “我有事不跟你说，嗯？”程冰一句一问，“我处理问题不友好，嗯？”
    “别说了！”方月年怎么也抢不回手机，气得要死，狠狠一拍大腿，“不玩了！”
    啪地一声，两人都愣住了。
    程冰身体有点僵硬，按在方月年腰上的手也有点发麻。
    漫长的一秒钟后，方月年触电一样弹了起来，“靠！”
    程冰的两只手，一只高高举着手机，一只保持着刚才那个虚空搂腰的动作，人也呆了。
    尴尬到一定地步，人就想笑，方月年连连摆手，说：“真不玩了，想看随便看，都说了，我错了，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那短信发件人有存名字吗？谁啊？”
    程冰把头低下，又是漫长的数秒。
    “没有收件人。”
    “那就真的不能怪我了，”方月年语气很正经，“之前喜欢你那个方颖，后来都换了好几个人喜欢了，她就是看着有好感就想交朋友，人很爽快的，章清和人家不一样，你要好好回复她。”
    程冰：“方颖和你熟吗？”
    “不能算很熟，说过几次话，李沛翔跟她很熟。”
    “那孙宁呢？”
    “我跟她可真没什么，”方月年忙说，“上回她堂妹给你打电话，我后来就找她说清楚了，她也很痛快啊。”
    程冰：“是她堂姐。”
    “哦哦哦，”时间久了方月年也乱了，“好了好了，太晚了，你快点吃面，吃完赶紧回家吧。”
    程冰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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