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比赛要根据各班单项成绩来确定资格，昨天结束100、200和400米跑后，1班已经确定只晋级4×200的接力，所以方月年不需要在给本班运动员还是程冰加油之间挣扎，看完了刺激的4×200后，他就继续留在内场，等着程冰上场。
    程冰又换上了他的比赛服。
    只是普通的运动短裤和T恤，不像李沛翔那么专业且骚气，但是也很够了，反正他在跑道上就位之后，方月年混在内场的人堆里，千辛万苦才挤出了半个身位。
    程冰在第一棒，打个头阵顺带拉开一点距离，其实压力并不大，可是18班的啦啦队还是给予了他超给力的鼓劲，当他听着声音看过来的时候，方月年有心想喊一句加油，然而还没张嘴，周围潮水般的「程冰加油」声就把他淹没了。
    ——方月年甚至看见了2班的方颖，就是当初军训的时候问他要程冰手机号的人，也是昨天在跳远场地让同学帮忙第二次要程冰手机号的人，她正抱着瓶水喊得声嘶力竭。
    算了，他只好抬了抬下巴，程冰也轻轻点了点头回应。
    孟小阳塞了一面小旗子到方月年手里，李沛翔拖着刚刚跑完接力的疲惫身躯，抬手在方月年肩上拍了一把：“快给人家加油啊！这时候不喊什么时候喊，跑起来他就听不到了。”
    方月年在嘈杂里说：“那我也要插得进嘴啊。”
    那边发令枪已经开始喊「各就各位」了，方月年趁着瞬间安静，挤近了点，小声喊：“程冰，加油哈！”
    令枪发出，跑道上的运动员如箭一样奔了出去。
    一时间，大概全世界人都在喊加油，方月年快被吵懵了，他追着那个身影，急匆匆从内场横穿，紧赶慢赶在弯道提前赶到，在程冰掠过的间隙吼：“加油——”
    “大概能听到吧，”李沛翔一边跑一边喘，“走走走，去交接棒那边。”
    程冰不负众望，短短两百米的跑道，他硬生生给人家拉开了快两秒的时间，顺利完成交接棒后得尽快退出场地，方月年因为错过了一千米，所以这场跟得铁紧，程冰退进内场跨拦绳的时候他还能伸手接一把。
    然而手还没松开，一旁就递过来三个不同品牌的矿泉水瓶。
    “程冰，这个给你！”
    “给你喝水！”
    “这瓶水给你！你好棒！”
    方月年：“……”
    听着自三个不同女孩的又激动又带着点期待的声音，他后退一步，不小心踩到了身后人的脚。
    李沛翔叫：“啊！干嘛！”
    “对不起！我没看见！”方月年回头，“你什么时候站我后面的？”
    “我靠，”李沛翔的声音已经变了味，悄悄咪咪挨着方月年的脑袋，“年年，我说什么了？我就说程校草这两天能招到桃花，这还不止一朵呢。”
    方月年：“你闭嘴。”
    “谢谢，我现在不渴，拿着浪费了，”程冰的声音传了过来，“方月年！”
    方月年骤然被点名，吓了一跳，“哎！”
    “外套给我。”
    “哦，好，”方月年差点忘了自己刚才自告奋勇接下来的任务，赶紧上前递上他的校服外套，“来来来，穿上。”
    其实他不冷，不过找个理由离开包围圈子而已。
    李沛翔惊叹程校草这种随机应变能力，朝孟小阳说：“我靠，程冰好牛掰啊。”
    孟小阳笑笑，没接话。
    三千米的比赛在下午，是最后一个正式比赛项目，明天就剩下趣味项目和师生混合的表演赛，再加一个闭幕总结大会，等方月年换了衣服准备检录，就发现好像全班人都有空来看这场的比赛了。
    大家吆喝击掌对拳，各式各样的加油鼓劲方式把他和李沛翔簇拥，仿佛他俩是即将出征的小英雄。
    “咱们就是尽力，好吧？”李沛翔仍然担忧方月年的体力，“反正我们总积分也争不了前三了，现在就随便跑跑，完成比赛就好。”
    方月年：“有你这么鼓励人的吗？难道你不应该说，我们要拼尽全力！我们要为班级争光！”
    李沛翔大手一挥：“你管那么多干嘛？哎对了，程校草呢？”
    “下边呢。”
    提到这个方月年就得意，风水轮流转，程哥拿着我校服呢。
    “走吧走吧，跑完歇，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吧，我请客，”李沛翔伸伸胳膊，已经提前开始安排比赛后的撒欢了，“哥带你去吃那家超极好吃的。”
    “你明天不还要拔河吗？”
    “我拔河我就更该多吃点好吧？再说了我还不一定上，说不定跑完三千米我就废了。”
    方月年被逗笑，“希望你别废哈。”
    李沛翔视线落在他脖子那块，忽然问：“哎我发现你一直带着你那个东西。”
    方月年伸手一摸：“这个？这是平安符，我们那儿的人信佛，村里有个庙，这就庙里求的。”
    李沛翔转了转眼珠：“昨天好像在程校草脖子上也看到有个一样的……哦我想起来了，你俩一个村的。”
    方月年「嗯」了一声，宝贝地把那小平安符塞进衣领里，“快走吧。”
    程冰拿着方月年的校服外套早早进了运动场内。
    内场的草地这几天被践踏得不行，一块块都秃噜了，他站的位置离一会儿的起跑线大概两百米，原本没什么人，他去了之后就渐渐围了一群摇旗呐喊的啦啦队女生。
    方月年脚踩在跑道上，深深呼吸。
    大家是一起出发的，有漫长的八圈半，所以完全不必争一开始的位置。不过李沛翔嘴上说随便跑跑，发令枪一响蹿得比谁都快，方月年则不急不慢地把自己淹在人群里——他很清楚地听到了好多人叫自己的名字，觉得头皮发麻。
    程冰是那种可以很坦然接受别人的关注的人，他就不行了，并且上了高中，尤其是月考以后，也没有怎么适应起来。
    如果有人问方月年跑三千米的感受是什么，他的回答应该是，特别割裂。
    具体表现为过了一百米后，大家基本排成一队开始匀速前进，李沛翔还在第一，方月年于是放任自己留在十来号的位子上，甚至觉得还可以再往后点，然而还没来得及降速，他就在两百米的地方看见了程冰。
    程冰比他有谱多了，人家就没有被围观群众淹没，在他跑来的时候还跟着跑了一小段，不太大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方月年！别留太后面！”
    他都这么说了，方月年下意识抿着唇加了点速，超进了前十。
    又过了两三百米，他稳在七八位，感觉很合适，然而程冰绕了大半圈又出现了，他这次说的是：“方月年，加油！”
    我不是要跑第一啊哥！
    方月年在心里呐喊，接着埋头又往前超了两三个人，稳在了第一梯队。
    然后他就累了，这眼看才跑了不到两圈，三千米原来真的那么痛苦。
    可是程冰今天让方月年开了眼，他好像揣了个任意门在身上，要么就是他兜着圈子在内场一直横穿纵走，总之方月年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他，每一次他都在朝他喊：
    “方月年！加油——”
    是的，喊，不是前两句那样的陪跑着小声叮嘱战术，而是那种正经八百的助威呐喊。
    方月年实在无法不分心去想：我靠，这人是程冰吗？他竟然还会大声喊加油？
    他内心惶恐：你要不还是别喊了，我感觉不跑第一都对不起你，而且你不怕被你们班人骂吗？
    然而程冰坚持不懈，就这么一圈一圈地跟了下来——方月年的惶恐飞快没了，美得恨不得踩上风火轮。
    看吧，我程哥还是我程哥。
    他放开手脚，不管不顾往前冲，期间孟小阳气喘吁吁地追着送了一纸杯水，他半喝半泼在了脸上，整个人又狼藉又格外热血。
    到了最后一圈，裁判摇铃示意，有力气的开始慢慢提速，到最后一百米时全场都沸腾了，运动员们拼尽最后的力气做冲刺，加油声山呼海啸，方月年跑得脸色雪白，冲刺的时候已经是麻木甩腿了，心跳快要跳出喉咙，周围的加油声嗡嗡嗡就像耳鸣，什么都听不真切，程冰已经离开跑道去了终点等他，那道身影就在前方。
    他冲过了终点线，好几个人伸手过来扶，他随手一捞，抓了人脱力地扶着，弯着腰剧烈喘息。
    ——那是程冰。
    程冰抬着手臂支撑着他，引着他慢慢往前走，不让他立刻停下，手里的水打开了盖子等着。
    方月年伸手接过，灌了一气，“真是跑得要，要吐了，以后，以后这种项目，还是留给李沛翔吧，”他埋着脑袋，混乱地说，“我跑第几啊？”
    “第四。”
    “也行，友谊第一……比赛第四嘛，李沛翔呢？”
    “他第一！”孟小阳激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方月年！你们也太棒了！”
    有人在旁边大声说：“牛逼牛逼！方月年，真看不出来啊！”
    “对啊我记得跑之前你俩不是商量讲随便跑跑吗？”
    “哈哈哈，冠军都这样，就像学霸考前说自己没复习一样……”
    李沛翔享受冠军待遇，在几步外被几个人架着，不忘朝方月年喊：“年哥威武啊！”
    方月年半死不活地笑笑，抬手做了个敬礼的动作，“过奖！”

    作者闲话：

    今天下了新书榜啦，一个月过得真快，感谢一路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