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始于热热闹闹报道的那天。
    如果不再能和程冰同班读书这件事，让方月年感到很忧伤的话，那么更忧伤的事很快就来了。
    新的高一年级有20个班，包括2个博雅艺术班，其中17班和18班是实验班，也就是俗称的重点班，程冰在18班，方月年在……1班。两人的班级教室一个在他们那栋教学楼的顶楼五楼，一个在一楼。更过分的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学生宿舍的位置，程冰在顶楼4楼401，方月年在1楼104。
    ——银河天堑不过如此，方月年简直吐血。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悲伤，报道事宜结束，宿舍也安排好后，当天晚上学生宿舍就安排了适应性年级教育大会。
    毕竟有些学生是第一次住校，学校必须得宽慰一下这些初次离开父母家庭的幼小的心灵，于是，住校生们搬着自己的凳子排了长队到学校礼堂聆听教育，方月年探着脑袋看了一晚上，愣是没找到程冰的人影。
    接下来也就两天功夫，各班级进行了最初的学生们自我介绍，座次安排，制作名牌卡等新生开学必经流程，等这群孩子之间勉强算是大概打过照面，学校就一气把他们拉到了军训基地，轰轰烈烈的新生军训，开始了。
    无可奈何。
    方月年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1班和18班之间似乎隔了十万八千里，没有任何一个集体活动的场合能让这两个班碰到一起，在去往军训基地的大巴车上，新同学们有的新奇不已，有的则是想到军训就腿软，在车上各种哀叹，唯有他愁得抓心挠肝——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过程冰了。
    途径休息区，车辆停下，班主任起来说让大家需要上厕所的赶紧下车，顺便叮嘱记好车牌号，回来别上错了。方月年正头晕脑胀，几个一样晕车的同学喊他问要不要去冲把脸透透气，他于是迫不及待地滚下车了。
    结果刚从车门下来，人还没走两步，他抬眼就看见前方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程冰看着是跑来的，还有点喘，没到跟前就把背上的包解下，打开从里头掏出了瓶水，方月年一个激灵，眼前霎时一片清明，头不晕了，眼不花了，两腿更有劲了，“程哥！”
    眼看他笑得跟没事人一样，程冰正拧瓶盖的手一顿，觉得奇怪：“你没事？”
    方月年「啊」了一声，“我有事，我快晕死了，不过你怎么来的？我们班的车才刚进来停下，你们车就到了？”
    “后面的车开不进来，就都靠路边停了，”程冰说，他把水递给方月年，“喝点。”
    “好嘞。”方月年开心地接过，闷头灌了一气，还不忘说话，“你可太难找了，我这几天在哪都看不见你。”
    “昨天晚上本来想下来去你宿舍找你，后来班长过来说今天出发的事，就没时间了，”程冰上下打量他，感觉他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我们班女生买了很有用的晕车药，我要了两粒，但是现在吃也没什么用了，留着你回来的时候再吃吧，还有这袋，给你的。”
    那是一袋小零食，看着是一些山楂果和棒棒糖之类的，方月年喜滋滋地接了零食和药片，抱在怀里，心想：还好还好，我程哥还是这么靠谱。
    “我得走了，你还去厕所吗？”程冰问。
    刚才一道下来的同学看见他停下来和程冰说话，看了两眼，也没多停留，先去了，方月年这会感觉良好，不想去冲脸了，忙说：“不去了不去了，你赶紧回你们车上吧。”
    程冰点点头：“我走了。”
    等同学们陆续返回，车又重新出发。
    方月年身边坐的是他新同桌，也是刚交上的朋友，叫李沛翔，个子高，人很壮实，顶着一头方便面一样的小卷毛，看着特别喜感，他看见方月年跟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现在仿佛新生，就问：“你咋了？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刚才那个帅哥谁啊？”
    方月年哈哈笑了两声，“他叫程冰，是我初中同学，18班的。”
    “哇这么厉害，”李沛翔挑起眉，“刚你俩在那说话，我都听见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在那说他帅了，还实验班的，成绩很好啊。”
    李沛翔毕业于一中附中，进高中跟升了个年级没两样，哪儿哪儿都熟，满校初中同学，根本没一点新生的拘谨。
    方月年说：“啊，是吗？”
    “可不是，本来她们都认定7班那个何林杰，就一中附中之前的校草，说他现在是高一的级草，我看根本比不上你同学，好像连你也比不上。”
    方月年噎了一下，“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生说好看，关键说的人还一脸正常，非常自然，方月年很有点不适应，于是自动忽略最后一句，闭眼盲目吹道：“他以前就是我们学校最好看的，还老考第一，那何林杰长什么样子？到时候碰到了你指给我看看。”
    李沛翔还没说话，他们身后座位上两个女生把脑袋凑过来：“谁想看何林杰？听说他可高冷啦，刚进高中两天就被送了情书呢。”
    方月年：“……”
    他果然是个乡下淳朴孩子，初中里说点男女生绯闻那可是要格外悄悄的，哪有像这样大咧咧讲出来的？
    李沛翔切了一声，“你们看吧，过两天他就当不了校草了，哎方月年，你刚说你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冰。”方月年干巴巴说。
    他突然想到，如果那什么何林杰会收到情书，那程冰不是更要收到了？
    他上次收情书什么时候来着？哦对了，初二，四班班花送的，当时被程冰无情地退了回去。
    李沛翔扭着身体跟后面女生打赌：“看看瞧吧，程冰肯定比何林杰收的情书多。”
    方月年：“……”
    怀着一种很微妙的心情，方月年度过了军训前两天，感觉还行，还算吃得消。
    同学之间经过几天的同甘共苦，关系又近了不少，已经可以在宿舍说小话了，李沛翔作为一中百晓生，即便军训让大家都累得躺下就爬不起床，他也依然输出不断，虽说对现在的高一新生还不是完全都了解，但他已经能把高二高三的事说得头头是道，方月年因此知道了现在高年级的几位著名学霸和著名级花级草分别谈过几次恋爱。
    。。。。。。。
    全然一个震惊。jpg。
    然而宿舍的话题终于有一天发生了质的转变。
    事情是这样的：
    每天晚上8点至10点是洗澡时间，竞争的激烈程度和打仗没什么两样，这天方月年千辛万苦杀进了澡堂，匆匆冲完澡，赶在门口女教官「马上就进去了噢」的威胁声里又杀了出来，然后在门口的小道上碰到了程冰。
    军训基地的小道上亮着路灯，程冰就站在路灯下，手里捧着大家统一的脸盆，手臂上搭着他的军训服上衣，另一只手臂上搭了毛巾，上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袖，下边穿了一条浅色长裤，他头发还是湿的，几缕贴在脖子上，顺着修长的脖颈滴水。
    方月年看着他，在心里慢慢地「哇哦」了一声，唯一的想法就是，什么何林杰王林杰，怎么可能比他帅？
    程冰等他半天了，看他出来，就一点头：“嗯。”
    方月年几步上前：“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我看着你跑进去的，”程冰淡然说，“要是你不那么急的话，应该能听见我叫你。”
    “我没听见！”方月年大呼，“……完全没听见！”
    两人这回住的宿舍不在同一栋楼，于是也不往前走，索性站着聊了会天，等方月年回到宿舍，李沛翔光速迎上来，以手捏拳伸到他面前：“采访一下，你刚才在澡堂门口是和你那个校草同学讲话吧？”
    方月年茫然地眨眨眼：“啊。”
    “OK！”李沛翔闪人，“马上给方颖发短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方月年：“告诉什么？”
    “就那个就是程冰啊，”李沛翔笑得别有深意，“隔壁班方颖和张薇薇刚才看见你俩了，她俩现在正扳劲说你俩谁更帅呢，我投你同学哈，他看来更MAN。”
    方月年懵了。
    真是对这位壮士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强健的体魄内里铁定藏着一个八卦十级的心。
    隔天中午临近饭点，方月年轮到给他们那桌打饭，在队伍解散前二十分钟听指挥去了食堂排队，他脸长得好看，得到了阿姨的特殊照顾，因此打到的菜都量大且好，训了一上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同学们对他感激涕零。
    用餐期间不允许多说话，吃完饭又经过了简单的训话和列队，才到了短暂的午休时间，进宿舍之前有个隔壁班不认识的女生叫住了方月年，方月年很意外，问什么事，女生压低了声音，但十分坦诚地说：“你能不能把程冰的手机号码给我呀？”
    方月年：“……”
    他清了清嗓子，诚恳地说：“他没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