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方月年直到回了家里，整个人都是木木的。
    但是脸上一直咧着笑，自己却没感觉。
    晚上吃饭前，方月年跑去厨房，跟汪静说他要去林国辉的家具厂做书柜。
    汪静忙碌的身影一顿，看向儿子：“啊？去他家厂里？”
    “林叔叔讲他能带我们早出晚归，这样子我就能和程冰在君姐录取通知书下来前把书柜做好。”方月年解释。
    汪静非常意外，她实在想不到经过了上次那场闹剧，程家居然还能同意让方月年跟去家具厂，甚至还要让林国辉这么来回折腾着照应两个小的。
    “你，你没打赖非要去吧？程冰爸爸妈妈，还有他爷爷都同意？”
    方月年摇头：“没有，他们家都同意了。”
    汪静松了口气，又想到家里其他人，方老太这辈子就在水碧湾当老江山，让她出门哪怕去一趟村大队，都跟要她命一样，倒也不怕她知道，至于方武，自从上次害的方月年撞破了头，他这么久了一直没敢再发过脾气。
    “行，你去就是了，就讲你出去玩了。。”
    方月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头：“好。”
    他很想直接跟所有人说他要去做书柜，给君姐做，去林叔叔的家具厂做。
    但……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冰于是在隔天一大早又看见了一个活力十足的方月年。
    他手里拎着一篮子翠绿的莴笋，脸上的兴头却好像是拎着一篮黄金的窝笋，就在村口路上，刚好碰上了去村里买早点回来的程冰。
    “hello～”他招手。
    “嗯，”程冰点头，“干什么去？”
    “送菜啊，”他三笑两笑的，“你又买早点啊？最近秋雁阿姨不烧早饭吗？”
    “不做，”程冰回答，“我早上和姐还有二姐剪刀石头布输了，就我出来买。”
    方月年哈哈哈笑了好几声，还赶着要给红梅阿姨送菜，笑过之后就说：“我走了，哦，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随时可以准备去家具厂。”
    程冰点头，“好，明天早上就来喊你，怎么喊？”
    “你要是确定了就晚上，呃，五六点，站在你家门口等我出来，不用喊话，跟我打个手势就好。”
    程冰笑了笑，仿佛是在说这个接头一般的行为很幼稚。
    “说定了哈，”方月年却偏偏喜欢这一套，“我走了。”
    林国辉的家具厂规模中等，位处出了村通往镇子的圩坝远端，那一段滩涂上还有绵延数百米的水碧圩船厂，钢铁打造的船只一经造成，可以直接推向江面，再往前靠近一带低矮的丘陵山区，山间种植着茶树、板栗等，不少以船为家的人家的小孩子会在滩涂上，或者跑远些，去山里玩耍。
    带着两个小孩不方便骑摩托车，林国辉索性开了小货车出来，等把人带到了厂里，自然受到了不少围观。
    工人们平常关系就好，肯说笑，见他领着俩小子进了工厂大门，保安室的老头就把头抻出来，稀奇地问：“哟，老板，这两个漂亮的小伙子两哪个家的？你家儿子？”
    林国辉扬声「嗯」了句，也没多解释，就这么接了话：“我儿子。”
    他身后的方月年一愣神，下意识看向了程冰，程冰跟他对视，两人都觉得有点好笑。
    迎面就是厂区食堂，早上食堂不供应早饭，平常是一对小夫妻推着早餐车过来卖早点，现在正有不少人围着在买，林国辉那句「我儿子」威力不小，顿时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一个瘦高个青年拎着油条，夸张地说：“嚯，老板，你两个儿子啊？乖噻，长得一个比一个气派，看样子是像妈妈多吧？”
    有一人附和：“对对对，这两个小伙子漂亮，清清斯斯的，个子又高。”
    林国辉笑骂：“别讨打，赶紧吃饭，吃好了做事。”
    瘦高个旁边的胖脸拍了他一下，斥道：“不晓得就别瞎讲！”
    厂里不少人知道老板家里的事，两个姑娘一个赛一个漂亮，儿子学习也好，程师傅提到家里孙姑娘孙子就高兴，现在面前俩老板儿子，那要么就其中一个是，要么就两个都不是。
    早餐车小老板娘笑着跟林国辉打招呼：“林老板，早上吃了啊？”
    林国辉回头朝他俩说：“要吃点什么自己去看看？”
    早上出门早，两人昨天晚上隔河打暗号的时候就说好了不在家吃早饭，林国辉说厂里早餐车卖的早点也蛮好的。
    方月年还多少想装个乖样，刚要说都行，程冰就答应道：“好。”
    说完径直就去了，方月年赶紧跟着，两人本来就接受围观，现在直接到了人群中间，左右啧啧乱夸，问了年纪问年级，倒是没人打听谁才是老板亲儿子。方月年做不到跟程冰一样淡定，笑得有点尴尬，赶紧挑了两样包子，程冰要了油条和糍粑，餐车老板娘推拉不歇，死活不肯收钱，林国辉也说那就算了，就打发他俩进屋了。
    工房车间都在另一栋，靠北一溜平房是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眼前这所谓的总经理办公室简简单单，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一张办公桌，旁边两架柜子，柜门都上了锁，墙上挂了一些执照和照片，靠墙是待客用的沙发茶几，桌面上放了一瓶修长翠绿的水培富贵竹。
    “就坐这块沙发上吧，反正没人来，”林国辉安顿他俩，又把一旁的饮水机插上电源，“杯子在茶几下面有一次性的，这饮水机的水昨天才换的，直接接了喝，你两个慢慢吃好了，就到对面小办公室找我，带你们去厂房。”
    “谢谢林叔叔。”方月年赶紧说。
    “别客气哈。”林国辉笑笑，又拍拍他的肩才走了。
    等他出去了，方月年松了一口气，十分感慨地说：“我现在终于意识到你是大老板家里的小少爷了。”
    程冰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方月年碎碎念，在沙发上坐下，把他和程冰的早饭摆到茶几上，“原来林叔叔在厂里这么厉害。”
    程冰翻出了一次性纸杯，他俩不讲究喝热水，他就接了两杯凉的过来。
    方月年看看几样早饭，说：“我看你这糍粑好像很好吃，换一个吧？”
    “拿吧，”程冰说，“油条吃不吃？”
    “不要不要，”方月年伸手拿了糍粑，另一只手把一个肉包子递过去，“这个好像也不错。”
    “嗯。”程冰接了。
    今天第一天来，其实林国辉也没想着立刻动手，在他看来做个书柜是件特别简单的事，厂里每天出这样的活能出好些，现在两个孩子成天待着时间很够，所以根本不用急，他主要是想着让两个中考生放松放松，厂里附近左右撒野玩玩闹闹，本来自己儿子性格就够安静的，还好小月年还跳跃点，能带着一块耍耍。
    所以等两人吃完早饭过来找他的时候，他就领着跟几个画图打样的师傅打了招呼，又带去参观一下厂房，看了看给他们准备的料子，再就说：“行了，今天熟悉一下环境，你俩出去玩玩吧。”
    方月年愕然：“啊？”
    什，什么？出去玩？
    林国辉理所应当地说：“前头是船厂，河滩上不要去太深，后头是山，茶叶树长得漂亮得很，去玩玩吧。现在早，又不热，等靠近中午太阳大了就赶紧回来。”
    “那柜子……”
    “柜子有什么好急的？明天再做，”林国辉拍拍儿子的肩，“冰冰，你们当点心噢，要认路，前后别跑太远，去吧。”
    身不由己地，两人被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