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冰表情出奇镇定，说：“嗯。”
    “嗯什么，结果呢？”方月年也是服了他这淡定样，急得蹿到了他面前瞪着眼，“怎么样你考上了吗？”
    “嗯，考上了。”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好像平常的「吃过了」或者「知道了」，方月年先是愣了一下，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真是「我考上了」。
    “我靠！”方月年大喊，“我靠靠靠靠靠靠靠——”
    程冰眉目一横，倏地欺身过去，伸手猛捂住他的嘴。
    他的手指白皙漂亮，因为小时候经常做手工活，所以又灵巧修长，掌心捂住了方月年喋喋不休的嘴，却不经意触到了他温热……甚至有些湿润的嘴唇。
    方月年就好像炸了毛的鸡骤然哑火，圆睁着眼盯着程冰，四目相对，程冰眉间动了动，很快松开了手。
    “叫你别讲脏话，说了几遍了。”他别开脸，语气不善地说。
    方月年哪还怕这两句教训，他根本就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继续忘情地喊：“你考上了考上了！保送一中重点班啊！啊？重点班啊——”
    他甚至张开双手，朝着程冰的方向，似乎下一秒是要扑过来给他一个熊抱。
    程冰微微偏着脸，有点不解地看着他这个姿势。
    方月年：“什么啊！这么高兴的事，抱……抱一下不，不应该吗？”
    他维持着张开怀抱的样子，绽放着大大的灿烂的笑意的脸上，隐约还带了点期待。
    程冰悄悄用舌头顶了顶腮。
    像是不情愿的，但脸上分明已经松快出了一点愉悦，他站直了，慢慢把手臂张开，眸光深邃又隐含笑意，“……那，抱吧。”
    方月年猛地扑了上去，双手勾住了比他略高一点的程冰的脖子。
    “我就说我程哥能行！我他妈菩萨白求的吗！我靠靠靠靠靠靠靠——唔……”
    程冰知道他这会非得这么说话来表达激动心情，只好退而求其次，伸手兜住他的后脑勺，把下面的话摁灭在了自己肩上。
    方月年被摁得喘不上气，憋得脸上通红，赶紧挣扎着松开手，喘着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这会距离还很近，程冰微微垂着眼帘看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方月年退开两步，仰头问：“那另外三个呢？她们考上了吗？”
    随着他的动作，程冰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但只有一瞬，他很快收起表情，淡淡说：“没有。”
    “啊？”方月年下意识觉得遗憾，又一想也没办法了，这次程冰能考上已经是创造历史的成绩，“那老班还说什么了？说了你中考的事吗？”
    程冰点头说：“说了，他说一中建议获得直升资格的也去参加考试，毕竟是大考，是很重要的经验。”
    方月年说：“那就考呗，反正考个试也没什么，不考的话接下来就没事做了，还很无聊呢。”
    程冰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书包，想了想又忍不住，“我跟你说过，我会参加中考的。”
    方月年都已经回头收自己的东西了，闻言不解地看他：“说过啊。”
    “你知道就好。”程冰闷闷说。
    方月年更不解了：“……知道，啊？”
    程冰没再说话了。
    不管怎样，程冰通过了直升班考试的事，大大冲淡了方月年对二模成绩即将出来的紧张感，但是度过了周末返回学校后，这份紧张感又飞速袭来了。
    老师都在忙着批阅试卷，星期天晚上的晚辅导改成了晚自习，全班都在交头接耳地传递不同来历的小道消息。
    什么某某某语文作文打出了超离谱的高分，某某某数学的压轴题做出来比参考答案还要简洁高效，各种答案满天飞，搞得人心惶惶。
    方月年等成绩等出一身汗来，这还是他学生生涯头一次对考试成绩这么期待，初一那会儿的分班考试他都没不安成这样，当时确实压力也没那么大，只要考到前五十就差不多能分到和程冰一个班了，和现在可不一样。
    然而老师都是很残忍的，晚自习第二节的课间，数学课代表被叫走了，班上顿时一片哀嚎惨叫，一个个像马上要上刑场。
    方月年在哀怨的氛围中默默回头，看了眼程冰的位置，他因为身高原因一直坐得靠后，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低头翻着本物理辅导书，不知道在学什么。
    同桌注意到他的视线，也随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无比佩服地说：“这个时候还能看进去物理，太厉害了。”
    方月年戳了他一胳膊肘，“你物理考得怎么样？”
    “糟得一匹，”同桌翻了个白眼，“那个电路图我根本就看不懂，不过程冰肯定能考90，他回回都考90。”方月年还没说话，同桌又羡慕嫉妒恨地说：“他化学也能考60，我发现这150分简直是送给他的，妈的。”
    方月年嗤笑：“所以他是第一啊。”
    同桌说：“不过我听说一中附中的人更加神了，750的总分居然能考到730，上次体育考试我遇到了小时候玩的好的，他现在在一中附中，一天天看着那些好学生们的成绩，我靠，那就只能发呆。”
    方月年顿了一下，脸上那点与有容焉的得意稍稍凝住，又回头看了程冰一眼，慢慢说：“哦……真厉害。”
    “哎，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读书的——哎哎哎，数学卷子回来了！”
    发卷子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同桌死猪不怕开水烫，方月年却心怦怦跳了起来。
    他上次一模数学都没考到120，可以说很拖后腿了。然而数学课代表发到他面前的时候，特意从一摞答题纸里抽出他那张，惊喜地说：“方月年，你考了132！”
    这声真不算大，毕竟课代表是个平常说话可温柔的女生，但是方月年听来就好像当头一棒似的，他都被打蒙了。
    同桌一跃而起，把卷子接过，扫了一眼，当即大吼：“卧槽！方月年！谁给你脑子开了光吗？！”
    方月年夺过自己的卷子，不敢相信似的又看了两遍，发现确实是自己的名字，也确实是132分。
    课代表还说：“老师说你考得很好，要保持哦。”
    方月年张着嘴。
    “保持？呃——”他声音颤抖，“保持是不能保持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考得比这更高了，我要把这张卷子供起来！
    同桌哈哈大笑：“跟你做了一年同桌，才发现你是个学霸啊。”
    方月年不搭理他，悄悄回头，正好对上了程冰的视线。
    他下意识做了个口型，但其实什么也没说，程冰抿着唇，简单笑了一下，又低头看书去了。
    接下来几天，各科成绩都陆续下来了。
    方月年在煎熬中收到了最后一门政史开卷的卷子，又等来了最后的排名。
    程冰依旧稳定发挥位居第一，除了他，年级前几名也就是那几个名字来回换着来，而且二模的排名出来前，学校就公布了程冰直升班考试通过的好消息，班主任这几天跟中了头奖一样，每天笑眯眯的，走路都轻盈许多。
    方月年考到了年级第26名。
    他陷入沉思，觉得相当尴尬。这到底算是好呢，还是不够好呢？
    不过同学们都对他刮目相看，有几科的老师在讲评试卷时还特意点他的名表扬，老班甚至高兴得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连连拍了好几下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我就讲你就是不肯用心，稍微努力一把，这不就上来了？要保持哎！”
    这可不是「稍微努力一把」这么简单，方月年僵笑，嘴里说：“哎，知道了。”
    这天下午下了课，学生们蜂拥至食堂抢饭，方月年难得没拿他那个小本子，改带了个纸条，上面写的是二模他最终还是没默写出来的两首古诗。
    程冰给他把饭打了，两人坐下吃，方月年就鼓起勇气问：“那个，你知道……我考了26名了吧？”
    程冰说：“全班都知道了吧。”
    方月年耳根发热，“这可不是我宣扬的啊，我也不知道老班对我要求这么低，你考第一他也没忘形到在走廊拍你。”
    程冰抬眼看他，顿了两秒，问：“你好像不满意。”
    “不不不，”方月年赶紧摇头，“不是不满意，我可没想过现在立刻就冲到前十。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还行吗？”
    程冰一时间没说话。
    方月年心里一凉。
    “挺好的，进步很大。”
    一朵小烟花「嘭」一声炸开了。
    方月年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妈的，他在心里说，我就没等一句话等到手脚冰凉过。
    “你说的书柜的事，上星期回家我已经和我爸说过了，他同意了。”
    方月年一顿，“林叔叔？”
    “嗯，”程冰点头，“等放了暑假，我爸来陪我们做，我们可以去家具厂，那里工具更多，材料也更好。”
    方月年简直要飘了。
    他傻笑了两声，在心里真心诚意地呐喊：我爱二模————
    程冰看他这样，微微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令人高兴：“快点吃，马上要去冲刺课了。”
    方月年：“……”
    他不喜欢冲刺课，好吧，他不喜欢语文冲刺课。
    上周语文冲刺课他厚着脸皮去了，结果课上讲到了一首他从来没听说过的诗，更糟糕的是，除他之外其他所有人好像都知道，还一齐跟着老师把整首诗都背了出来——连旁边坐着的程冰也开了口。
    我靠这课还怎么上？
    他哼哼唧唧，“我那个，这两首还没背完。”他伸手扬了扬纸条。
    “今天好像是说文言文阅读理解，你不是想补这个吗？”
    “可这也不是一节课就能补出来的啊？”
    “那你去不去。”
    “……”
    程冰冷冷说：“我提醒你一下，你语文考了……”
    “去！”方月年当即大声说，然后给自己找台阶，“毕竟我已经位居年级前三十了，名正言顺的。”
    程冰满意地继续吃饭了。
    方月年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呐喊：毁灭吧！冲刺课————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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