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演变成现在这种失控的局面的？
    这一切都要从一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开始说起——
    程子琛确确实实应该是死了。
    按常理来说本应如此。
    但……
    在他沉重地闭上眼睛之后不过短短数秒，程子琛又极其费力地重新掀开了如同灌了沉重铅块般的眼皮。
    耳朵里持续不断地嗡嗡轰鸣作响，两侧太阳穴在剧烈地突突狂跳不止，程子琛凭着身体本能下意识想要抬起手臂，可右边肩膀处却猛然传来一阵撕扯般的钻心剧痛，冷汗混着温热的鲜红血液沿着脖颈缓缓滑落到粗糙的路面上。
    全身上下完全使不出半点力气。
    昏迷前那些混乱的记忆自动从脑海中不断翻涌浮现——
    完全失控的黑色轿车，同样彻底失控的重型货车，刺目到令人眩晕的远光灯，尖锐刺耳的疯狂鸣笛声，以及最后两辆车狠狠撞击的那一秒，浑身炸开的撕裂般的剧痛……
    一切都和十六年前那天的场景如出一辙。
    潮水般不断涌现的记忆令程子琛控制不住地急促喘息起来，干涩的喉咙深处泛起浓烈的血腥味。
    他极其艰难地转动着脖颈，钻心的疼痛让模糊的视野不断失焦又勉强重聚，阵阵发黑。
    最终，涣散的目光捕捉到了旁边地上躺着的，扭曲变形的金属车牌。
    KB-24……？
    陌生又带着诡异的熟悉感——
    这不是他的车牌。
    但潜意识里却……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程子琛极其费力地缓缓抬起沉重的头，拼命想看清那块变形车牌上完整的号码，但车牌扭曲变形的弧度恰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最后几个关键数字。
    他还在努力辨认着，身下很近的位置忽然传来一声微弱而压抑的闷哼声。
    “唔……”
    左边胸口的位置突然被撞了一下。
    程子琛忍着痛低头向下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弯曲的胳膊里，竟然护着个小孩的脑袋。
    少年乱蓬蓬的头发沾着灰尘，正随着身体无意识的轻微颤抖，小幅度地一晃一晃。
    是谁……？
    他分明清楚地记得车祸发生的时候，车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少年那颗沾着尘土的脑袋还在不停地使劲往他的胸口挤，右耳后那块暗红色的小小胎记就这样突兀地闯入了他的模糊视野里。
    程子琛整个人猛地愣住了，本能地就想要立刻抬起手，去摸自己的右耳后侧。
    颤抖的指尖刚刚抬起不到半寸距离，左侧肋骨附近的伤口就猛地炸开一阵撕裂般的尖锐剧痛，硬生生地阻止了他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爸爸……”
    被他牢牢护在身体下方的少年，此刻半张脸都紧贴在粗糙肮脏的路面上，额头擦破皮的伤口和磨烂的衣服破口处，正在缓慢地渗出温热的鲜红血液。
    他煞白如纸的脸上，双眼死死紧闭毫无知觉，沾血的睫毛正在微弱地颤动，干裂的嘴唇正发出含糊不清的微弱呜咽。
    “妈……妈……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