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回来了。”
    纪琊舟刚打开门，就在玄关处和李折撞了个正着，看着她提着包，像是要出门办事。
    “嗯，路上买了点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南易送过去，我就没跟过去。”纪琊舟解释道，“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和安瑾姐说了吗？”
    纪安瑾回到家，就立下出门必须报备的规定。
    “说了，我去看看奶奶。”李折穿好鞋，背起包，拜拜手，“走了。”
    纪琊舟脚步一拐，跟着她屁股后面，“我也要去，自己在家没事干。”
    李折没拒绝，一起上车。
    司机是在纪家工作几十年的老司机，纪爷爷还未过世时就在纪家工作，后来是纪新月的专职司机，人都抓里面了，现在就在家里随时待命。
    “是要转院吗？”纪琊舟问道，“孟家没有那么坏，不至于朝奶奶下手。”
    李折还真没想这么多，“她在我初三那年就有老年痴呆的症状，到现在生活完全无法自理，我雇了三四个护工轮流照顾她，没有一个人挺过五天，中午的时候，最后一个护工给我打电话说她不干了，让我结钱给她，我开的价格是七百一天，都没人能干下去。”
    “确实很难办，你有别的办法了？”纪琊舟想象到护工的痛苦，七百元的高薪都留不住人。
    “我找了当地一家还算不错的养老院，医疗器械一应俱全，挺好的，我联系好那边的人去医院接人。”李折倒是不发愁，有钱就没有烦恼，“我也亲自去看看。”
    纪琊舟挑眉，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沈恋她妈找你什么事？一大清早鬼鬼祟祟的。”李折勾了勾唇角，又问道。
    这几天在家躺着骨头都酥了，也就今天早上李折起个大早，围着花园慢跑，呼吸新鲜空气，大老远看到一个人在门口来回徘徊，李折警铃大作，悄悄找来纪安瑾的保镖，给她按住。
    惊动所有人，一大早全被这个不速之客搅和起来，坐在客厅审问她。
    纪安瑾，裴涵头皮都扣破了，也没想起她是谁。
    童琳支支吾吾也不肯说，说些没用的话。
    睡眼惺忪的纪琊舟穿着个拖鞋，慢慢悠悠从楼上下来，才认出她来。
    但童琳依旧是什么都不说，指名道姓要和纪琊舟单独聊，纪琊舟不愿意，她还想回去睡回笼觉呢，童琳撒泼打滚，脸面也不要了，非让她去。
    这才有接下来的一串破事。
    把早上童琳和她说的话，和中午在酒店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了。
    李折短暂的沉默，“合着你是又出钱又出力，到头来白干，屁都吃不上。”
    “还让我当冤大头呢，我没同意。”纪琊舟越想越气，甚至有点想笑。
    “很骄傲吗？”李折敲了敲她的脑门，“就知道她没憋好屁。”
    “不要打我脑袋。”纪琊舟揉揉被打的地方，“对了，辛年的案子结了，定性为自杀。”
    李折收起笑容，淡淡地忧伤在她脸上散开，最后叹出一口气，“警察没传唤你吗？毕竟你也是目击证人。”
    “始作俑者在背后暗箱操作，要是有目击证人就多了一丝不确定性，他就没办法操纵自如，能进能退，结案也不会这么简单草率了。”
    “希望在以后以后，能替辛年讨回一个公道。”李折看向窗外蔚蓝色的天空说道。
    “但愿。”纪琊舟惋惜。
    就凭辛年的死，孟家实打实捞到好处不止沈家这点小钱，胃口被喂大，贪得无厌，还有更大野心阴谋在等着她们。
    因为没人能受得了李奶奶的无理取闹和疯疯癫癫，在多重投诉下，李折给她换到单人VIP病房。
    推开门，满地狼藉。
    果篮里的水果被碾碎糊在地板和墙壁上，发出腐烂发酵的酒味，柜子掀翻在地，里面的东西掉了满地，杯子，碗这些易碎品，碎了到处都是。
    李奶奶坐在地上，对着墙，用手上的彩笔，在墙上画着没有逻辑堆叠在一起的线条，嘴里嘟囔着话。
    没开玩笑，纪琊舟在门打开的那一瞬，胃里排山倒海，止不住的干呕，幸好她只喝了一杯咖啡，中午也没去吃饭。
    瞟了一眼身后的护士姐姐，扶着壁，弓起背，忍住没吐出来，
    “没事吧？”护士姐姐脸色难看，也有点犯恶心。
    “没事。”纪琊舟咽下喉间的恶心感，不断深呼吸。
    李折像没事人一样，拉起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奶奶，从包里翻出湿巾，不顾李奶奶孩童般的大喊挣扎，擦干她身上沾着的水果的汁液。
    纪琊舟无从下脚，慢慢走过去，李奶奶也挣脱开来，大喊大叫，不得不叫护士把门关上。
    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恢复安静，摇头晃脑去干自己的事去了。
    “以前没钱，住不了单人病房，也请不起护工，就只能把她关在家里，等我放学回家照顾她。每每到了家门口要打开门，我都不敢，那是我最恐惧的时候。”李折眼睛就没离开过李奶奶的身上，“我内个时候找你耀武扬威，别责怪我，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纪琊舟拍拍她的后背，“幸苦了。”
    “这一切，该结束。”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带走了李奶奶，房间找了保洁打扫干净。
    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李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长舒一口气，心里的郁结也好了很多，没有一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
    “十岁那年，我妈妈来找过她。”李折突然说起这个。
    纪琊舟疑惑，“不是来找你？”
    “不是，她想把她另一个小孩也卖掉。”李折语气平淡，“那几年严打，也只靠着一家盗版书店维持生活，奶奶把她骂走，让她也把我这个拖油瓶带走，她灰溜溜地走了。”
    “我想过最好的生活，是有一天我的妈妈能把我带走，那怕是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我也愿意。”
    小孩不懂成年人的世界，想象中最苦的生活，也仅仅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居所，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
    而这个家，李折等了十七年。
    在临近十八岁时，她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