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浮生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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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楚?!
听到这两个字,淮安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他们这是……穿越了时空?
他终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极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对农户道:“多谢告知。”
“么事,么事!”农户得了好处,笑得合不拢嘴。
一走出农户家,淮安立刻将承潇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承潇老老实实地交代:“我看到你被那只魔手拽进封印里,就想冲进去救你。靠近的时候,川流神君把这个塞给了我,让我务必交到你手上。”他说着,摊开手心,露出一柄造型古朴、隐隐流动着红光的短杵——溯光杵。
淮安看了一眼溯光杵,随即想起更紧要的事,火气又上来了:“先不说这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极北之地?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承潇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这件事说来话长……川流神君让我们尽快找到晷玺……”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我赶到的时候,你浑身冰凉,再晚一点怎么办?冻坏了怎么办?”淮安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他从未对谁发过这么大的火。
承潇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轻声说了一句:“大哥哥,你生气的时候……也好好看。”
淮安一噎,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淮安先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神君还交代了什么?”
“大哥哥,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承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软软地服了个软,摆出一副再乖巧不过的表情。
淮安简直要怀疑眼前这孩子是不是被掉包了——这还是那个一点就炸、骄纵任性的小太子吗?
此刻信息量巨大,淮安需要先理清头绪。在承潇面前,他必须撑起大人的沉稳:“别扯开话题,说正事。”
“哦。”承潇这才回归主题,“神君说他也不知道晷玺具体流落到了哪个时空节点,所以让我们借助这把溯光杵的力量寻找。当晷玺出现在我们所在的时空时,溯光杵就会发出光芒。”
“就这些?”
“嗯嗯。”
淮安接过溯光杵仔细端详,它此刻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光晕。“看来晷玺不在此处。”他沉吟道,“神君可有告知,如何用它再次进行时空穿越?”
承潇老实地摇了摇头。
淮安虽感无奈,但转念一想,既然阴差阳错来到了北楚,他倒真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位大名鼎鼎的先代神使尧穆,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收敛心绪,摸了摸承潇的小脑袋:“走吧,我们先进城。跟紧我,不许乱跑,听到没?”
承潇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主动伸出小手,示意淮安牵着。
淮安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逗他:“哟,我们小太子还怕走丢不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了?”
“大哥哥,”承潇没有直接回答,却忽然仰起脸,没头没脑地问,“我长得还可以吧?”
淮安一愣,虽觉奇怪,还是认真端详了他片刻,给出中肯的评价:“嗯,长得挺俊俏的。”
“你长得也很好看,”承潇一本正经地说,“我长得也不错,咱们两个牵着手走在街上,哥哥带着弟弟,肯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番言论直接把淮安听懵了:“啊?你……是这么想的?”
承潇低下头,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和伤感:
“我哥哥……以前总是这么说的。”
“你哥……”淮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望着承潇倏然黯淡的神情,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初次相见时便知他父母双亡,如今看来,这位兄长恐怕也早已不在人世。淮安不动声色地收住话头,轻轻握住承潇的小手,故意眨眨眼露出个俏皮的笑:“哥哥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暮色四合,城楼上的灯笼次第亮起。两人随着人流穿过城门,长街两旁的铺面纷纷点起灯火,琉璃灯罩里跳动的烛光将青石板路映得暖融融的。早有孩童提着兔子灯追逐嬉闹,姑娘们钗环叮当地结伴游逛,酒肆里飘出的炊烟裹着笑语,连路过马车的轱辘声都透着闲适。晚风拂过,空气里浮动着糖画与桂花糕的甜香。
淮安深深吸了口气,袖口被风鼓满温暖的烟火气:“北楚从前这般繁华,真好。”
承潇却早被前方喧闹的戏台勾去了魂,拽着淮安就往人堆里钻:“大哥哥快看,喷火的!”小孩手劲惊人,淮安踉跄着跟上去,只见台上一名赤膊汉子朝空中猛喷酒雾,烈焰轰然腾起,火星子金雨般簌簌落下,引得满场喝彩。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淮安却有些怔忡。这般稀松平常的热闹,于他竟是陌生的。往日随师父下山总是来去匆匆,何曾真正驻足听过市井的欢腾?正出神间,他忽然瞥见几个路人投来惊疑的目光,这才惊觉自己这张与尧穆别无二致的脸有多扎眼。忙从袖中摸出半张银狐面具扣上,世界顿时安静了许多。
喷火表演的余烬尚未散尽,主持人便踩着锣鼓点跃上台来,声音洪亮地宣布:“今年的”斩魔”大戏,特地请来一位手法通神的年轻法师!现在要向各位讨个彩头——”他故意拖长语调,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位法师不仅术法精妙,模样更是俊得很呐!”
台下顿时笑闹成一片,大姑娘小媳妇们红着脸推搡,无数手臂如春笋般举起来。主持人眼尖,很快点中一位穿杏子黄衣裙的姑娘,领着她往后台去了。
淮安对北楚“斩魔”的习俗并不陌生——这与大周的日御节同源,都是重现上古神族封印魔族的仪式。通常由一位灵力高深者主导,再选一名观众伴舞演绎。可这般隆重的活动,怎会出现在寻常日子里?他四下张望想找人询问,喧闹声却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话音。
正蹙眉时,衣角被轻轻扯动。承潇踮脚凑过来,热气呵在他耳畔:“大哥哥,今日是上元节呢!”小孩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分明早将淮安的困惑看在了眼里。
“原来如此。”淮安屈指轻叩承潇的额头,“真是个百事通。”
说话间戏台竟一直暗着,久等不见动静的人群开始骚动。忽见那杏黄衣衫的姑娘独自掀帘而出,发髻未乱,裙裾依旧,竟似未曾装扮过。几个相熟的小娘子立刻围上去,只见她连连摆手叹道:“模样确是谪仙似的…可人家早心有所属啦!”姑娘们顿时炸开锅,七嘴八舌追问是谁家佳人,她却只是摇头,目光往台下黑压压的人海里飘了飘,再不肯多言。
正说着,戏台上灯火骤亮,管弦之声破空而起,几名身着古朴服饰的演员翩然登场,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吸住。第一幕演绎的是上古先民的生活与对神族的礼赞,唱腔悠远浑厚,淮安与承潇也沉浸在这庄严肃穆的氛围里。
忽而,灯光全暗,台上黑雾弥漫,方才还洋溢着生命活力的“先民”们此刻皆惊恐万状地伏倒在地,衣衫沾满尘土。此时,一名戴着面具、黑衣黑袍的男子自空中徐徐降下,头顶一对硕大无比的黑色龙角在幽暗中显出狰狞的轮廓,伴奏乐声也随之变得阴森诡谲,已有孩童被吓得躲进父母怀中。
淮安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龙角做得也太过浮夸,云乐的龙角何曾有过这般骇人模样?不过用来营造气氛,效果倒是一流。
画外音适时响起,带着惊惶:“魔族来袭!大家快躲起来!”
台上演员闻声,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尽管明知是戏,但场景过于逼真,淮安仍不自觉有些紧张。他身旁一个小女孩显然吓坏了,她母亲连忙轻拍其背温声安抚:“不怕不怕,有整个神族和神使大人在守护我们呢。魔族都近千年未曾现世了,安心吧。”
小女孩情绪稍定,小手却仍紧紧攥着母亲的裙角。母亲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我们生逢盛世,要好好珍惜呀。”
淮安闻言,轻轻吁出一口气,心中却因妇人这番全然信赖、毫无阴霾的话语而泛起一丝复杂的涩意,与眼前的太平盛景形成了微妙的对峙。
台上布景继续变幻,城镇、山川、河流逐一被墨色浸染,台下观众屏息凝神,一片寂静。画外音再次响起,悲怆而坚定:“魔族猖獗,生灵涂炭!幸有神族与神使,挺身而出!”
就在这万籁俱寂、剧情将转未转的关键时刻,淮安忽然感到背后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诧异地回头,只见那位主持人正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急切而又肯定的笑容,压低声音对他说:“对对,就是你!快跟我来,台上那位主角亲自点名要你上场搭档,得来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