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寻常魔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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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两人勒马停在昭天宗山门前,忽然齐齐愣住了。
    淮安仰头望着眼前阴森的建筑群,高耸的尖塔上缠绕着黑铁锁链,窗棂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帷幔飘动,活像话本里魔王的老巢。他揉了揉眼睛:”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真是昭天宗?”
    云乐难得露出一丝困惑,灰眸中映着那些狰狞的飞檐:”他们说。。。赚了钱要重建。”
    云乐记忆中的昭天宗是青瓦白墙的朴素院落,弟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在桃树下练剑。那时他们被大周皇族逼得节节败退,山门前的石阶上常沾着未干的血迹。
    直到那年冬夜,一场雷暴,云乐单枪匹马击退三千铁骑。
    ”看来他们确实。。。发展得不错。”淮安干巴巴地说。眼前的建筑夸张得近乎滑稽,门廊下甚至立着两尊张牙舞爪的黑龙雕像——活脱脱是照着云乐真身雕刻的,只是刻意夸大了凶恶相。
    云乐面无表情地抬手,一道龙息拂过,那两尊雕像立刻变回了寻常石狮。他转头看向淮安,嘴角微微**:”要进去看看么?我猜他们应该。。。添置了新茶具。”
    淮安突然笑出声,能让云乐如此窘迫的,恐怕再往后数千年,也只有昭天宗。
    负责监督昭天宗规模的御史早就被云乐杀了,现在那个位置上只不过是云乐掌控的傀儡。
    ”他们倒是。。。物尽其用。”淮安望着山门前鎏金的”斩妖除魔”牌匾,嘴角抽了抽。昭天宗这些年确实斩妖甚多——毕竟云乐暗中将大周境内的妖魔都驱赶到了这一带。百姓们感恩戴德奉上赏金,却不知这些妖魔本就是龙君圈养的”庄稼”。
    并且大周城里妖魔的基数太大,妖魔数量有微小的变化,不足以引起皇族注意。
    前段时间,昭天宗派了人告诉云乐,他们终于修好了不漏雨的屋顶,邀请他来看看,最高的那个塔楼应该是个观景台,不过看起来更适合召唤恶魔。
    云乐忽然俯身靠近,雪松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淮安耳畔:”殿下,得戴个面具。”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淮安早已习惯云乐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无论是在破庙避雨时递来的干燥外袍,还是在他夜半惊醒时及时出现在床边的身影——哪怕云乐自己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
    淮安下意识仰起脸,任由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将金色面具覆在他面上。冰凉的金属很快染上体温,云乐系绳结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耳后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了。”云乐退后半步,却在看清淮安戴上面具的模样时呼吸一滞。半面金色衬得那双海蓝眼眸愈发清透,像是阳光穿透浅海。
    他匆忙转身戴上自己的银制面具,借着这个动作掩饰微红的耳尖。
    ”昭天宗的人都习惯掩面而行。”云乐低声解释,声音里藏着未尽的笑意。他想起三百年前,小太子也是这般乖巧地仰着脸等他系冠缨。
    古堡般的建筑里走出个身形魁梧的黑衣男子,深蓝面具上的鎏金纹路在阳光下流淌。”高泽参见大人。”男子躬身行礼时,腰间悬挂的铜铃纹丝不动——这是昭天宗高阶灵力者的标志。
    ”殿下。”云乐伸出手,掌心朝上。这个动作他做过千百次,从三百年前的宫墙内到如今的魔气森森处。淮安将手放上去的瞬间就被牢牢握住,热度透过手套传来,烫得他心头一跳。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淮安望着两人交握的手出神。他本该追问那幅画的来历,本该弄清那些模糊记忆中的真相。可每当对上云乐的眼睛,所有疑问都化作喉间一声轻叹。
    ”不舒服?”云乐捏了捏他的手指。
    淮安摇头,却在抬眸时撞进一片深邃的灰。云乐戴着面具,可那双眼睛里的专注比任何誓言都灼人:”殿下只需记得,无论何时,我都会在。”
    这样的话淮安听过太多次。他总笑着应下,却从未当真。在老人峰时,天眼能让他看透众生宿命;而如今,他连自己的前路都望不分明。
    直到云乐又摇了摇他的手,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
    淮安心里一阵柔软,这少年整日把保护他作为使命,淮安每次笑着答应,可实际上,他根本不会把自己放在那个被永远守护的位置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也从不觉得有人能做到一生守护。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分别比陪伴容易多了。
    淮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面具边缘,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突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事实——自从他在乱葬岗醒来,老人峰上竟无一人来寻。
    以师父通天彻地的灵力,若真想找他,哪怕他藏在九幽之下也该被挖出来了。更何况这些日子他大摇大摆地四处走动,甚至就在昭天宗这样的显眼处现身。可山上的钟声依旧按时响起,仿佛从未少过一个敲钟人。
    ”殿下?”云乐察觉到他的僵硬,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按。
    淮安勉强扯出个笑容,却想起乱葬岗里那个蛊惑般的声音:“你师父把你卖了。”当时他只当是邪祟作乱,可现在。。。。。。
    昭天宗的黑铁大门在眼前缓缓开启,阴影如潮水般漫过他的靴尖。淮安忽然打了个寒颤——如果连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师父都会背叛,这世上还有谁能信?
    ”当心台阶。”云乐突然揽住他的腰往身侧一带。淮安这才发现面前有道暗沟,沟底泛着诡异的红光。他下意识抓住云乐的手臂,触到一片温凉的龙鳞。
    淮安眼波流转间,忽然伸手拽了拽云乐的袖角:”奇怪,从前不是一口一个“您“的么?”他故意板起脸,”莫不是我近来太好说话,惯得你连规矩都忘了?”
    云乐面具下的唇角微扬:”殿下待我一向宽和。”灰眸里漾着细碎的光,坦然得让淮安原本想敲他额头的手悬在半空,最后只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细细想来,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云乐寸步不离的守护,习惯那声缱绻的”殿下”,却始终对那个毕恭毕敬的”您”字如鲠在喉。特别是在经历那些拥抱与牵手之后——这个字横亘其间,像是刻意划出的天河。
    走在前方的高泽忽然停下脚步查看符咒。淮安趁机贴近云乐耳畔,温热的吐息拂过龙鳞耳坠:”以后别用“您“了。”声音轻得像初融的雪水渗进泥土。
    云乐身形微滞,面具边缘的银纹忽明忽暗。片刻静默后,他忽然握住淮安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遵命”,最后收尾的勾挑故意挠了下腕间敏感处,惹得淮安耳根发烫。
    ”好。”云乐应声时,拇指仍摩挲着淮安掌心的薄茧。三百年来第一次,他卸下了最后那点故作疏离的敬语,如同解开一道自缚的枷锁。
    两人跟着高泽在幽深的廊道里前行,四周黑得只能看见领路人若隐若现的深蓝衣角。偶尔有戴着面具的昭天宗弟子擦肩而过,活像游荡在古堡里的幽灵。
    ”你们就住这种地方?”云乐突然出声,声音在空荡的石壁间回荡。
    高泽猛地转身,面具上的鎏金纹路随着动作闪过一道光:”这个。。。这个。。。”他局促地搓着手,”自从建成这样,妖魔袭击少了八成!”语气突然兴奋起来,”您不知道,那些魔族远远看见咱们宗门就绕道走!”
    淮安差点笑出声——用恐怖建筑吓退妖魔,倒是有种荒谬的实用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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