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似 第2章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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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落小雨,风也跟着较劲。窗外淅淅沥沥的,沾染着湿泥土清新的残花被轻轻拂起,再吹到木窗上。
醉意至末,叶令璟迷迷糊糊间闻到股香味,似乎是麻婆豆腐。这么一想,那股柔滑感撞上唐辛子的鲜味,涌上舌尖。
他懒散地直起身,眯眼打个哈欠。天地间万物摇摆吱啦作响,倦意也随着消散。
叶令璟只觉浑身轻松,一转头,一双丹凤眼死死盯着他。蜘蛛腿般粗密的睫毛映上两抹凝夜紫配口朱红,女子秀眉紧皱怒气冲天,将手中账簿甩在桌上,震起半碗水。
“叶令璟,睡醒了吗!”
叶令璟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强撑起来嬉皮笑脸道:“殷姐,早上好。”
“你小子,这周工钱是想被克扣完吗。”
殷萸宓神色缓和些,勾出抹笑,抬眼看着他打趣一句。
“购菜这一块,我是老行家了,殷姐放心就好。”
叶令璟顺手拿下墙上久挂的面纱斗笠,向后招招手迈出店门槛。
少年如三月风张扬潇洒,夺门而出。
“雨天路滑,多加小心,回来记得给大白拌食啊。”
“得嘞!”
门外好一阵喧嚷,小吃旗子迎风呼呼拍打栏杆,几颗黄豆大小的雨珠跳下斗笠,滚落脸颊,缓缓流淌。
叶令璟拎着菜篮站在人群中央,归月楼前停着辆马车,富丽堂皇,一看便知是哪位王公贵族。
他费劲巴力绕开人群,换了条隐蔽的路赶去后厨,途径门口时,隐约的咒骂飘进叶令璟耳朵里。
那是名黑衣侍仆,一脚踹在名哑巴身上。
哑巴闷哼一声,眼含泪水,疯狂摇头,身上的粗布麻衣有些大大小小的补丁。
叶令璟竖起耳朵细细听侍仆狗叫。
“臭乞丐,我家公子今日生辰宴你也感挡道,还想躺地上装死讹钱,你信不信我让你真死在这里。”
“搞半天,原来是个哑巴。要不是我家公子慈悲善良,你早被带官府里了。”
叶令璟双眉紧皱,听得一股无名火。他认得那名哑巴,是家穷苦人,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因为不会说话,大部分店都不要他。
直到有日,他在归月楼门前遥望好久。来往客人都屏息凝神,那叫一个嫌弃。殷老板知道后,看他忠厚老实,便让他在后厨通道当望风的,每月有固定薪费。
不多,但足够他和母亲填饱肚子。
哑巴干活吃苦耐劳,没有丝毫怨恨反而全是感激。他这种性格,绝对不会干出这种招摇撞骗的事。
那只有一种可能,哑巴有时直接趴在屋檐后的桌子上睡觉,方便洞察情况。白天有时候太劳累,偶尔忘了摘装钱荷包,清晨人多,自然会被小偷盯上,睡得太死拖大街上了都没察觉。
好巧不巧,正好赶上这位金贵的公子爷扮生辰宴。
叶令璟心生一计,他二段轻功飞跃上楼外帐篷,悄悄将麻袋口打开,一股脑洒下去。
天上下起龙虾雨,侍仆一抬头,通红圆润的龙虾挥舞着点点红斑的夹子直直扑来,密密麻麻不见日光。
他吓得惨叫,左跳右跳,抱住一旁的杆子死死不撒手。
“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来搞幺蛾子。”
叶令璟嗤笑一声,落在侍仆身后。
棕色披肩随风飘荡,一掌拍到穴位,侍仆身体立刻软下去。
他对哑巴道声好,瞥眼地上的人,打个去楼里拿药的手语,扬长而去。
叶令璟心中生疑,贴身侍仆都这样,主子能是什么好鸟。
他斗笠没摘,上了二楼,雨水滴答一路。
楼内热火朝天,赌桌分两批,要么嘻嘻哈哈,要么大吵大闹。
人也分两种,要么手气爆棚,要么衰运连连。
至于叶令璟,是第三种——徇私舞弊型。
当然,这种损招,叶令璟并不常用。
今日这情形,自然是那侍仆口中的公子一郑千金,下的赌。
白纱被风携起,叶令璟望见那名公子一袭青衣,好若亭松,眼眉温润如玉,此时正笑意盈盈握着把折扇。
他身旁站立一人,怀中抱着把剑,蓝黑相间。光是注视着背影,便不禁让人生出股寒意。
叶令璟眼眯起来,绕过两人,来到桌对面。
“二位,赌一局,我要最大额数。”
青衣公子饶有兴致看过来,抬手挡下即将开口劝走的侍女:“鄙人筠如玉,倒是第一次见如此豪快之人,还未问过公子姓名。”
“萍水相逢之缘,何须多答。”
叶令璟挑起张牌,翻手转出半扇,横手一指,瞬间飞过一叠牌。
筠如玉衣袖微抖,唰打开合扇,牌依次横上墨山明水。
“承让!”
叶令璟捏紧牌,看着对面在桌上劲甩出来。
还未出手,他就闻到股危险气息,三张牌空中顺出,叶令璟腾空后落。
刀光剑影,白纱绸雨未谋,斗笠边还挂着丝丝残纱。
叶令璟抓住斗笠,稳住身形,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轻佻冷冽的桃花眼,还带着对上挑细眉。
可谓玉骨秀横秋。
侧面看,剑锋与鼻尖没有丝毫间隙。
对面和他歪打正着,叶令璟剑眉轻挑,一双眼春和景明,肆意张扬,满是嚣张。
少年明显面色一愣,眼神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情绪。
叶令璟刘海被风掀起,见对面愣神刹那,他手腕一转多出个短刀,挑开剑迅速飞身上柱。
“这位公子,我还没跑呢,罪不至此吧。有空来赌叶子不如好好察理侍仆,告诉他们该怎么……”
蓝衣少年眉头皱起,亮出搜查令,一下消失在眼前。
叶令璟心中总觉不对劲,但因为他闲散的性子没当回事,结果前脚还没迈出,就被黑麻袋套上头。
叶令璟:?我靠,这功法定是哪派独传,大意了。
“呜呜呜……你们这是呜呜强抢良民……”叶令璟正面对地,被闷的吐字不清,说不上话。
随即,他听到一阵喧闹,自己被扔进马车上。
甩掉逃脱是轻而易举,叶令璟本想偷偷跑,只不过要破了师傅下的令。
但奈何他耳朵尖,听到几个字眼,不听不要紧,一听心都快涌出来。他顿时放弃逃跑的念头,决定留在他们身边。
叶令璟这辈子都忘不了“孤独锋”这个代号。
在他十岁那年灭族的夜晚,他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高声痛喊“孤独锋”。
战火纷飞三天三夜。
那是他与父亲最后一眼对视,破门前夕,他被塞进角落上锁柜子。结果那人一刀刀捅在家具上,到了倒数第二个柜子,脚步声停下。
叶令璟死死捂着嘴浑身发颤,半响没有出刀声,他刚吸口气,刺骨钻心的疼直直传来,一把闪着光的刀,还带着前者余温,插进叶令璟胸口。
闭眼前,缝隙里渗进晨光,温暖柔和,真好,他感觉浑身都松弛下来,仰头晕过去。
这人心狠手辣,作案残绝程度不亚于四大酷刑。
当年父母的离去与他定脱不了关系。
叶令璟大脑飞速运转,一拍即合,决定先装傻充愣木头,皮毛在身天下无赖。
月夜树枝婆娑,沙沙作响。
看来是要找地方歇脚了。
叶令璟被毫不留情抛到地面,差点磕到大门牙。
他被五花大绑捆起来,还是捆在柱子上,唯一人性化的就是能让他坐着。
叶令璟不满地哼哼两声,转而眼前恢复光亮,头套被掀起来。
又是白日见的那双瞳,只不过这次在夜月之下,展现出来半个身子,显得更清冽。
这人五官立体,面若寒梅,眉宇总舒爽着像是在挑衅,看的人总想揍他。
叶令璟眼珠圆溜溜地瞪着他。
嘴上封条被揭下,叶令璟终于恢复言语权,再不吐槽两句就真的憋坏了。
结果,话为先出,胃先埋怨。
饥饿的叫声使空气一冷再冷,二人都沉默半响。
最终,还是叶令璟先开口:“我说对待未实锤嫌疑人,不必这么苛刻吧。我敢打赌,十八九是你们猜错人了。”
这年龄相仿的少年也不出声,就只倚着墙盯着他脸看。
叶令璟心里泛起嘀咕,不禁纳闷道:“咋的,我脸上是有花吗。好吧,我承认本少确实帅的惊为天人,但是你也不用这样看吧。”
结果对方丝毫不在乎他的无助呐喊,甚至还直直靠近他。
现在,少年和他的鼻尖估摸也就一尺距离。
叶令璟还在纳闷他凑这么近干什么,下一秒,一只手抚上他的右脸颊。
叶令璟:???!!
叶令璟开始疯狂顾涌,少年面上未起丝毫波澜,他放下手,又托腮直直盯着。
“你不说话,一直这样看就算了,你……你还上手摸,这就有点吓人了。我告诉你嗷,我不是断袖。”
叶令璟左右脑开始互搏,不管是与不是,先道出再说。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是真傻,现在还被绑着呢,如果对方要是霸王硬上弓,那不就完蛋了。
逃脱绳子简单,但逃脱一个初露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还是有些没有把握。
他有点后悔自己半路没逃脱的举动了。
就在叶令璟僵持时。
门外传来筠如玉温雅沉稳的声音:“商兄,这里动荡不安,现在突发紧急情况,店老板和厨子逃难了,只留下些食材。你们生点火做饭吧,我这次没带人手,只有锦绣跟着我。”
“好。”
这是少年第一次开口说话。
叶令璟看着进进出出的商时序,心中石头终于落地,又一阵饥饿感涌上来。
商时序点火利索,一看就没少干。
但当他面对满篮子食材时,却犯了难。
叶令璟顾不上太多,刚想发动飞叶切开绳子,却发现内力被压着,绳子上隐隐约约浮现冰咒。
叶令璟抬起头,浑身散发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气:“兄弟,请客不白吃,下厨总得解个绳子呗。”
商时序拿看傻子的眼神瞥他一眼,手指微微轻抬,凌霜咒解除。
叶令璟:……等我装不了了你给我等着点。
作者闲话:
叶令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
商时序:?
发点存稿,最近卡文,正好回游光迷着打游戏了,明天要赶紧码另一部新章了,惰性这一块(扶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