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曹操和众人灼热的目光，陈默的脸上，非但没有了刚才的凝重，反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如同狐狸般的笑容。
    “孟德兄，孔明既然为我们精心准备了这么大一台戏，我们若是不去捧个场，岂不是太不给老同学面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曹操皱眉道：“守拙，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陈默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棋逢对手，准备掀桌子的光芒，“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程昱喃喃自语，随即眼睛一亮，“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假装上当？”
    “不只是假装。”陈默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支朱砂笔，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从一个淡然的谋士，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大元帅。
    “我们要演，就要演全套，演得比真的还真！我们要让孔明，让整个荆州，都相信我们已经掉进了他设计的陷阱里！”
    他手中的朱砂笔在地图上飞快地勾画着，一个大胆到令人窒息的计划，在他的口中缓缓成型。
    “第一步：欣然入瓮。孟德兄，你立刻亲笔回信给蔡瑁，信中要充满喜悦与感激，对他深明大义、顺天应人的举动大加赞赏，并许诺他，待大事一成，便封他为荆王，世袭罔替！规格要高，姿态要足，要让他感觉到，我们已经对他深信不疑，并且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同时，”陈默加重了语气，“我们要立刻放出风声，就说我，陈默，因为劝谏主公不要轻信降书，而被主公斥责，暂时剥夺了军师之权，闭门思过。这个消息，要让我们安插在各处的细作不经意间泄露出去，务必让孔明能第一时间收到。”
    “啊？”夏侯惇大惊，“先生，这怎么行！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
    陈默摆了摆手，笑道：“夏侯将军，这叫自断一臂，为的是让敌人彻底放心。孔明最忌惮的人是我，只要他认为我下线了，曹军就等于失去了一半的智商，他才会更加大胆地执行他的计划。”
    曹操瞬间明白了陈默的用意，眼中精光爆射，抚掌大笑：“妙！妙啊！先让孔明自以为剪除了我军的头脑，使其骄傲轻敌！守拙，你继续说！”
    “第二步：虚张声势。”陈默的笔锋一转，在襄阳和新野之间画了一个巨大的箭头，“我们即刻起兵，号称五十万大军，全军南下！由孟德兄你亲率主力，夏侯惇、曹仁将军为先锋，大张旗鼓，旌旗蔽日，直扑新野！声势搞得越大越好，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们就是要先捏死刘备，再去接收襄阳！”
    “如此一来，孔明必然会按照原计划，劝说刘备放弃新野，开始向江陵方向的战略转移。他为刘备设计的逃跑路线，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无非是经樊城，过襄阳而不入，南下当阳，直奔江陵。”
    “而这，正是我们送给他大礼的开始。”
    陈默的笔尖，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诡异的、完全出乎意料的行军路线。
    “第三步：暗度陈仓，釜底抽薪！”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在主力大军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同时，我们分出一支精锐中的精锐，由张辽将军率领，配上我军最强的白马义从，昼伏夜出，放弃所有辎重，一人双马，携带三日干粮，从义阳小道，秘密穿插，不走新野，不走襄阳，直接绕到当阳长坂坡一带设伏！”
    “孔明以为刘备是鱼饵，用来钓我们这条大鱼。那我们就反过来，把他的鱼饵，连同鱼线一起，从他手中彻底夺走！”
    所有人都被陈默这个天马行空的计划惊得目瞪口呆。主力佯攻，精锐穿插，这战术虽然精妙，但……
    贾诩提出了疑问：“守拙，即便张辽将军成功设伏，截住了刘备，又当如何？杀了刘备？如此一来，荆州士人之心必失，与先生取之，无血的初衷相悖。若不杀，刘备乃当世枭雄，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陈默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对老同学的“恶意”。
    “谁说要杀他了？”他反问道，“我们不但不杀，还要帮他。”
    他转身对一名亲卫道：“去，取我文房四宝来。我要亲自给我的玄德兄，还有我的孔明好友，各写一封信。”
    很快，笔墨备好。
    陈默提笔，先给刘备写道：
    “玄德兄，见字如面。昔日煮酒论英雄，言犹在耳，未曾想你我竟走至今日之田地。荆州水深，非兄久留之地，蔡瑁之流，豺狼也。孔明为你计深远，然百密一疏，恐有长坂之厄。默虽与兄各为其主，然念及汉室宗亲血脉，不忍见其断绝。特遣文远将军率部护送，并附上江夏地图一份，此去可投刘琦公子，或有生机。邺城有好酒，待天下大定，你我再行煮酒之会。弟，陈默顿首。”
    写完，他又另取一纸，给诸葛亮写道：
    “孔明吾友，一别数年，未曾想再会竟是以天下为棋盘。汝之计，吾已尽知。阳谋虽妙，然过刚易折。玄德公乃仁主，非汝博弈之棋子。今我已遣兵护送玄德公前往江夏，此局，算平。汝若不服，可来日再战。另，闻汝新婚，弟未及备礼，此番便将玄德公完璧归赵，聊作贺礼。他日若有机会，你我当于隆中再叙旧情。友，陈默。”
    两封信写完，陈默将给刘备的信和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标注着最安全路线的江夏地图封在一起，交给张辽的副将，叮嘱道：“待截住刘备后，将此信与地图交予他，不得伤他及百姓分毫，只需护送他们转向江夏即可。”
    然后，他将给诸葛亮的信递给另一名信使：“你，待张辽将军功成之后，将此信射入江陵城中。”
    做完这一切，陈默才直起身，面向已经完全被他这套操作搞懵了的众人，解释道：
    “这一招，叫”一箭三雕”！”
    “其一，对刘备。我们不杀他，反而”帮助”他，这会让他怎么想？他会感激我们吗？不，他只会陷入更深的猜忌。他会怀疑孔明的能力，甚至会怀疑孔明是不是故意让他陷入险境。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再难弥补。”
    “其二，对孔明。他会发现，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我看穿了。我不仅破了他的局，还反过来主导了局势的走向，把他最看重的君主玩弄于股掌之上。这对一个智者而言，是最大的打击。更重要的是，我把刘备送去了江夏，而不是他计划中的江陵，彻底打乱了他的后续所有部署。”
    “其三，对我们自己。刘备这个最大的变数，被我们礼送出境，送到了江夏那个偏僻角落里。如此一来，荆州腹地再无掣肘。我们的大军便可从容南下，兵不血刃地接收襄阳，再取江陵。这，才是我真正的取之，无血！”
    曹操听完陈默的全盘计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陈默，眼神里已经不是欣赏，而是深深的敬畏。
    杀人，不可怕。诛心，才最是恐怖。
    陈默这一计，几乎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而且是以一种阳谋对阳谋，智商碾压的方式。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对手心服口服，甚至心态爆炸。
    “好……好……好！”曹操连说三个好字，他走到陈默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按守拙说的办！传我将令，全军开拔！这一次，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艺术！”
    随着曹操一声令下，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起来。一场由一封信引发的，席卷整个荆襄大地的顶级智斗，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