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殿上风雷,一杯敬忠良,一杯敬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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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议事大厅。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大厅之内,灯火通明,气氛庄严肃穆。曹操高坐主位,下方两侧,是曹魏集团最核心的文武官员,每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
当陈默在荀彧等人的陪同下走进大厅时,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曹操的目光尤其复杂,有欣赏,有喜悦,有审视,还有一丝深藏的忌惮。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人,心中感慨万千。
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颍川士子,如今,却已是封疆裂土,手握重兵,威震天下的安北候。他的成长速度,快到连自己这个主公都感到心惊。
“臣,陈默,参见主公!”陈默走到大厅中央,对着曹操,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没有丝毫的骄矜,也没有过分的谦卑,一切都恰到好处。
“守拙,快快请起!”曹操哈哈大笑,亲自走下台阶,扶起陈默,双手用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此番北伐,你辛苦了!荡平鲜卑,为我大汉解百年边患,此等不世之功,当浮一大白!”
说罢,他拉着陈默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这个位置,甚至比荀彧和夏侯惇还要靠前。
这个举动,无疑是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对陈默的无上荣宠。
“主公谬赞,此乃主公洪福,三军用命,默不敢居功。”陈默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来了来了,商业互吹环节。老曹这演技,不去拿个影帝真是屈才了。不过这位置安排得有讲究啊,把我架在火上烤呢。这是捧杀还是真心实意?算了,不想了,反正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动我。等我把蒸汽机搞出来,看谁还敢跟我大小声。”陈默心中一边分析着局势,一边开着小差。
曹操落座后,举起酒杯:“诸君,今日,我们不谈政事,只为我军的英雄,为安北候,接风洗尘!来,共饮此杯!”
“为安北候贺!”众人齐声应和,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热烈了一些。曹操放下酒杯,看似随意地问道:“守拙,此次北伐,战果如何,详细与孤说说。孤只看了你的捷报,但里面的细节,想必更为精彩。”
来了,正题来了。
陈默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开始了他的述职报告。他没有讲自己如何神机妙算,而是从鲜卑各部落的矛盾讲起,讲到如何利用经济手段分化瓦解,再讲到如何利用地形和天气,最终在弹汗山一战功成。
他的讲述平实而客观,充满了数据和逻辑,像是在复盘一场沙盘推演。但其中蕴含的智慧和手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郭嘉、荀彧这样的顶级谋士,都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发现,陈默的战争,已经超越了单纯的排兵布阵。他把政治、经济、人心、地理、天候,所有的一切都当成了武器。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立足于更高维度的战争艺术。
当陈默讲完,从怀中掏出几卷羊皮地图和一叠厚厚的竹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主公,此乃臣在北伐期间,重新测绘的北疆万里山川地理图,其精准度,远超旧图。有了此图,我军在北地作战,可如臂使指。”
“此乃鲜卑各部落的人口、牧场、兵力详录,以及臣收买分化的部落首领名单。只要掌控此名单,便可轻易搅动草原风云。”
“此乃臣制定的《北疆未来五年发展规划》,包括屯垦、矿产、商路、以及对降服胡人的管理办法……若能按此规划行事,五年之内,北疆可为主公提供至少二十万精兵,百万石粮草!”
轰!
如果说之前的战功只是让人震惊,那么这三样“礼物”,则像三道天雷,直接劈在了所有人的天灵盖上!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家了!这是一个集战略家、政治家、经济学家于一身的怪物!
他不仅打赢了战争,还把战后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交给曹操的,不是一场胜利,而是一个可以源源不断产出利益的,完整的北方基地!
曹操霍然起身,快步走下来,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几卷地图和竹简,他看着陈默,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炽热和激动:“好!好!好!守拙,你真是孤的子房!不!子房亦不及你!有你相助,何愁天下不定!”
这一刻,曹操对陈默的信任和倚重,达到了顶峰。
然而,就在这君臣相得,气氛热烈到极点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臣,有本要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司空府长史孔融,排众而出,手持象牙笏板,一脸刚正不阿地站在大厅中央。
大厅内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知道,重头戏来了。
曹操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坐回主位,淡淡地说道:“孔长史,有何事要奏?”
孔融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要弹劾安北候陈默!”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夏侯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孔文举,你疯了!守拙刚刚得胜归来,你弹劾他什么?”
孔融却毫无惧色,他先是对曹操一拜,然后转身,直视陈默,义正言辞地说道:“臣弹劾陈默,其罪有三!”
“其一,滥杀无辜,有伤天和!据闻,陈默在弹汗山一战,坑杀鲜卑降卒三万余人!杀降不祥,此乃兵家大忌!他此举,残暴不仁,必将为我军招来恶名!”
“其二,逾越职权,乱我朝纲!他一介军师,竟擅自制定《北疆发展规划》,此乃政事,当由朝中三公九卿共议,他一个外臣,凭何染指?此乃目无朝廷,权欲熏心之举!”
“其三,败坏礼法,动摇国本!他所设格物院,尊崇工匠,贬低儒学,所言所行,皆违背圣人教诲!长此以往,礼崩乐坏,人心不古,国将不国!此三项大罪,桩桩件件,都足以动摇我大汉根基!恳请主公明察,严惩陈默,以正视听!”
孔融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他所说的,也正是朝中大部分士族官员的心声。
一时间,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曹操和陈默身上。
曹操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而陈默,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那副淡淡的微笑,仿佛孔融弹劾的,是另外一个人。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郭嘉第一个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孔长史,我当你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原来就是这些陈词滥调。”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指着孔融道:“你说守拙杀降不祥?我问你,那些鲜卑人,哪一次南下,不是对我汉家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付这些豺狼,不用雷霆手段,难道要跟他们讲仁义道德吗?守拙坑杀三万降卒,换来的是我北疆未来三十年的安宁,是用三万胡人的命,换我汉家数百万百姓的命!这笔账,你孔文举算不明白吗?”
“你!”孔融气得胡子发抖。
不等他反驳,荀彧也缓缓起身,声音沉稳地说道:“主公,臣以为,奉孝所言有理。至于孔长史所言,陈军师逾越职权,更是无稽之谈。陈军师身为首席军师,总揽北疆军政大权,本就是主公亲授。他为北疆长远计,制定规划,乃是忠于职守,何错之有?若为官者,人人都只顾自己一亩三分地,不思全局,那才是国之不幸!”
荀彧的发言,分量极重。他代表的,是颍川士族集团,连他都为陈默说话,孔融的立场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最后,夏侯惇更是直接拔出了半截佩刀,刀锋的寒光映在孔融脸上:“孔夫子,我只问你一句,你可知我军将士,有多少人死在鲜卑人刀下?守拙为他们报了仇,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再敢污蔑守拙一句,休怪我夏侯惇的刀不认人!”
郭嘉的鬼才之辩,荀彧的公允之论,夏侯惇的军方之威,三座大山,瞬间压得孔融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些曹营的顶梁柱,会如此旗帜鲜明地维护陈默这个外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默,终于开口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缓缓站起,走到大厅中央,先是对着曹操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敬主公知遇之恩。”
然后,他转身,对着郭嘉、荀彧、夏侯惇等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这一杯,敬诸位兄长袍泽之情。”
最后,他倒了第三杯酒,目光却落在了孔融身上。他微笑着,缓步走到孔融面前。
孔融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陈默将杯中酒,缓缓洒在地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这一杯,敬那些在北疆,被鲜卑人屠戮的数十万汉家百姓。敬那些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战死沙场的数万将士。我陈默在此立誓,凡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凡伤我汉家百姓者,我必让其血债血偿!我不在乎什么恶名,也不在乎什么史书工笔。我只知道,要让我的同胞,活下去,活得有尊严!”
“孔长史,”他抬起头,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你饱读圣贤书,可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可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对那数十万冤魂视而不见!你口口声声圣人礼法,却想让我用汉家儿郎的鲜血,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仁义之名!”
“我问你,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陈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孔融的心上。他那强大的气场,和话语中蕴含的磅礴大义,让孔融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默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卷帛书,呈给曹操。
“主公,这是臣在查抄鲜卑王庭时,发现的一些书信。里面,有一些中原士族,与鲜卑暗通款曲,走私铁器、粮食的证据。其中,就有孔长史的远房族侄。”
轰!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孔融噗通一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曹操接过帛书,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将帛书摔在孔融脸上,怒喝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将孔融拖下去,打入大牢,彻查此事!凡有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
“诺!”两名虎卫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孔融拖了出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弹劾,最终以这种戏剧性的方式,彻底破产。
陈默不仅毫发无损,反而借此机会,再次展现了他深不可测的手段和对曹操的绝对忠诚。
大厅内,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经过今夜,陈默在曹魏集团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曹操看着重新回到座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陈默,眼神中的那一丝忌惮,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倚重和……一丝后怕。
他庆幸,这样的人,是自己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他再次举起酒杯,声音洪亮:“守拙,今夜,你我君臣,当不醉不归!来,我们继续喝!”
风波平息,但所有人都明白,邺城的政治格局,从今夜起,将彻底改变。而那个搅动风云的年轻人,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