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西凉的风,此刻甚是喧嚣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2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与江东的阴沉压抑不同,西凉的夜,总是充满了粗犷而旺盛的生命力。
金城郡,马超的帅帐之内,篝火烧得正旺,肥美的烤全羊被烤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溅起一簇簇火星,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马奶酒的醇厚气味,在帐内肆意弥漫。
“哈哈哈哈!喝!”
马超高举着巨大的牛角杯,意气风发。他身着华丽的锦袍,狮盔亮甲放在一旁,俊朗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更显英武不凡。
他麾下的庞德、马岱等一众西凉悍将,以及依附于他的羌人部落首领们,正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少主威武!”一个羌人首领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高喊道,“待我们休养生息,便随少主东出潼关,让中原的软脚虾们,也尝尝我们西凉铁骑的厉害!”
“说得好!”马超一饮而尽,豪气干云,“我西凉健儿的马蹄,天生就是用来踏平中原的!什么曹操,什么刘备,在我马超的铁骑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西凉铁骑,是他们的骄傲,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他们相信,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没有什么是一次骑兵冲锋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次。
这种源于绝对力量的自信,已经刻进了他们每个人的骨子里。
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帐帘猛地被一阵狂风掀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嘴唇干裂,脸色惨白,仿佛刚从地狱里逃出来。
“报——!北疆八百里加急!”
信使的声音尖锐而嘶哑,瞬间压过了帐内所有的喧嚣。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马超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最讨厌在宴饮之时被人打扰,但八百里加急这几个字,分量太重。
“念。”他沉声道,放下了酒杯。
信使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卷被汗水浸透的帛书,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
“北疆急报!曹军首席军师、新任安北候陈默,于白狼山设伏,以步兵为主力,大破鲜卑联军!”
听到这里,帐内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以步破骑?这曹军的军师倒有几分本事。但西凉诸将脸上,更多的是不以为然。鲜卑那些乌合之众,怎能与他们精锐的西凉铁骑相提并e比?
信使喘了口气,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此役,鲜卑主力二十余万,全军覆没!阵斩首级二十万!安北候陈默下令,聚头颅,于白狼山下,筑京观!”
“轰!”
整个帅帐仿佛被投入了一枚炸弹,瞬间死寂。
刚刚还喧嚣震天的气氛,刹那间凝固了。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显得异常刺耳。
二十万……首级?
筑京观?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魔力,让帐内这些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悍将们,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马超握着牛角杯的手,猛地一颤。
哐当一声,那沉重的牛角杯掉落在地,醇香的马奶酒洒了一地,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脑海中,已经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副画面:在苍茫的草原上,一座由二十万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堆砌而成的金字塔,在风中无声地矗立着。
无数的秃鹫在上面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座京观,仿佛一头来自远古的凶兽,正隔着千里之遥,用它那空洞的眼眶,冷冷地凝视着西凉的方向。
作为一名顶级的骑兵统帅,马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背后的恐怖。
二十万骑兵,那是什么概念?那是足以席卷天下的力量!可就是这样一股力量,被陈默用步兵为主力,给全歼了?
这怎么可能?!
他立刻在脑海中开始飞速推演。鲜卑人会如何冲锋?那将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场面?而陈默又是如何应对的?
是陷马坑?是铁蒺藜?是车阵?还是……强弩?
不,不对。任何单一的战术,都不可能造成如此彻底的、毁灭性的战果。这必然是一整套环环相扣、毫无破绽的战争体系。从战前情报,到战场布置,到后勤绞杀,再到战后的心理威慑……
马超越想,心越沉。他引以为傲的骑兵战术,在陈默这种系统化的、工业化的屠杀面前,显得如此原始和可笑。
他仿佛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西凉铁骑,在冲锋的道路上,被无数的弩箭射成刺猬,被陌刀砍得人马俱碎,最终,他们的头颅,也成为了那座京观上的一份子。
这不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屠宰!
“少主……少主?”一旁的庞德见马超脸色煞白,眼神涣散,不由得低声唤道。
马超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周围同样面无人色的诸将,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吸入肺中的空气,仿佛都带着北疆的血腥味。
他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种恐惧,不是面对强敌时的紧张,而是一种面对未知、面对无法理解的力量时的无力感。
陈默用事实告诉天下,骑兵的机动优势,在绝对的、碾压式的总体战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传我将令!”
马超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却异常坚定,不容置疑。
帐内所有人都挺直了腰板,等待着他们少主的命令。他们以为,马超会因为愤怒而下令备战。
然而,马超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全军……后撤三十里!严守边境,加固城防!从即日起,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与曹军发生冲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违令者,斩!”
“什么?!”
“少主,为何要退?我们怕他不成?”
“是啊,他陈默再厉害,难道还敢打到我们西凉来?”
帐内顿时炸开了锅。后撤三十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都给我闭嘴!”马超猛地一拍桌案,巨大的声响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站起身,环视四周,那股属于锦马超的威压再次笼罩全场。
“你们懂什么?”他冷冷地说道,“我们和人打仗,讲的是胜负。而那个陈默,他不是在打仗,他是在清扫!你们谁的脑袋想被他拿去筑京观,现在就可以去挑衅他!”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
马超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西凉的风,一如既往地喧嚣、狂野,但此刻听在他的耳中,却不再是自由的战歌,而是一阵阵催命的哀嚎。
那个叫陈守拙的男人,用二十万颗头颅,给他这位神威天将军好好上了一课。
这一课的名字,叫做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