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郭嘉的惊叹:守拙,你这是在诛心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5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夜深人静,陈默的中军帐内,一盏孤灯如豆。
帐外,是巡逻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草原上永不停歇的风声。帐内,陈默与郭嘉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温着一壶酒。
经过白日里那场震撼人心的收编之后,整个营地都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平静。鲜卑降众被分批带走,登记、安置。
一切都在陈默那份《管理办法》的指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曹军的将士们虽然对没能大肆劫掠有些怨言,但在曹操和陈默的双重威严下,无人敢有异议。
郭嘉为自己斟满一杯酒,却没有喝,只是把玩着那只粗糙的陶杯,目光透过跳动的火焰,落在陈默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都以为他要坐着睡着了。
“守拙,”郭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少有的郑重,“我从未见过如此平定边患之法。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兵法上策。你这……更胜一筹,是战而化人之兵,化敌为己用。”
陈默端起酒杯,与他虚碰了一下,浅酌一口,笑道:“奉孝过誉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让大家都有条活路罢了。”
“小手段?”郭嘉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守拙,你我之间,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你今天在数万人面前所做的一切,我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我越想,越觉得……心惊。”
“哦?奉孝何以心惊?”陈默饶有兴致地问道。
郭嘉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洞悉人心的眸子紧紧盯着陈默:“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古以来,处置降卒,无非杀、剐、奴役三种。夏侯将军他们想的,是杀,一了百了;寻常人想的,是奴役,榨干他们的力气。这两种,都是在摧其身。”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而你,守拙,你做的事情,却完全不同。你保留了他们的身体,甚至给了他们一个看似光明的未来。但你真正在做的,是拿走他们最宝贵的东西——他们的魂。”
“你让他们学汉话,忘掉自己的语言;你让他们守汉法,抛弃自己的规矩。你让他们以当魏人为荣,以曾为鲜卑为耻。你用利益、用律法、用教育,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要将鲜卑这两个字,从他们的记忆里,从他们子孙后代的血脉里,彻底抹除干净!”
郭嘉的声音越来越激动,他猛地一拍桌子,死死地盯着陈默,一字一顿地说道:“最多两代人!不,或许只要一代人!这些鲜卑人的后代,将只会说汉话,写汉字,他们会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魏人而努力,甚至会鄙视和唾弃自己祖先的传统!守拙,你这比把他们全杀了还要狠!你这根本不是在杀人,你这是在……诛心啊!”
诛心二字,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帐篷内的平静。
郭嘉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感到战栗。这是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从文明根源上消灭一个族群的恐怖手段。它不见血,却比任何屠刀都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面对郭嘉近乎控诉的指责,陈默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平静地承认了。
“奉孝,你果然看明白了。”
Bingo!终于有个明白人了。诛心?说得太文艺了。我这叫文化覆盖和意识形态改造。当一个文明在经济、军事、文化上形成全方位碾压时,进行文化输出和同化,是历史的必然。
我只是……把这个进程加速了亿点点而已。总不能等着五胡乱华的剧本上演吧?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命,也得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他为郭嘉又斟满一杯酒,缓缓说道:“奉孝,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是在抹掉鲜卑,我是在扩大**。”
“扩大**?”郭嘉不解。
“没错。”陈默的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帐篷,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你我都知道,这片草原,千年以来,就是中原王朝挥之不去的噩梦。匈奴走了,来了乌桓。乌桓没了,又来了鲜卑。我们今天打败了他们,十年、二十年后呢?当我们的国家衰落,当我们的后代变得孱弱,新的、更强大的游牧民族,会不会再次南下,重演今日的悲剧?”
“我不想我的子孙,百年之后,还要站在这里,和我一样,思考如何对付这些草原上的饿狼。所以,我必须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这个办法,不是杀戮,因为杀不尽。而是融合。”
陈默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掀开帘子,指向外面那片被月光笼罩的苍茫大地。
“**,不应该仅仅是一个地域的概念,它更应该是一个文明的概念。凡是说汉话、习汉字、守汉礼、认同我们文明的人,就都是**之人。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消灭谁,而是要让所有人都加入我们,让我们的文明,像这月光一样,洒满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是阴谋,而是阳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给了他们一条路,一条通往更文明、更富足生活的路。选择权,在他们自己手上。当他们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主动学习我们的文化时,这种融合,才是最稳固,最不可逆转的。”
郭嘉怔怔地听着,陈默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一直以为,谋略的极致,是算计人心,是奇正相合。
但陈默的谋略,已经超越了术的层面,抵达了道的境界。这是一种改造世界、重塑文明的宏大构想。
“守拙……”郭嘉的声音有些沙哑,“嘉,不如你。”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却远不及陈默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撼。他终于明白,陈默所追求的。
早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甚至不是辅佐曹操一统天下那么简单。他要的,是一个真正强大、能够自我延续、永远不会被外族欺凌的**。
“为这千秋大业,”郭嘉再次斟满酒,郑重地举杯,“我敬你一杯。”
陈默转身,与他碰杯,也一饮而尽。
“这条路,会很长,而且,会被很多人误解。”陈默轻声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了远方的那些颍川故友。
南阳,卧龙岗。
一间茅庐内,灯火通明。诸葛亮、徐庶、庞统三人围坐在一起,他们面前,同样摊着一份来自北方的详细战报。
庞统,这位以凤雏之名与诸葛亮齐名的奇才,看完战报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哼,我还以为他陈守拙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搞了半天,不过是商鞅、李斯的那一套。以利诱之,以法缚之,名为归义,实为圈养。将桀骜不驯的草原狼,变成摇尾乞怜的看门狗。这与他当年在颍川所言的王道,背道而驰!”
徐庶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士元,话不能这么说。守拙此举,确实能解北境之忧。只是……手段太过酷烈,有伤天和。将一个族群的文化连根拔起,这与屠戮何异?我担心,他会被权力蒙蔽了心智。”
唯有诸葛亮,久久不语。他手中拿着那份战报,反复看着汉化教育、积分劳动等条款,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比庞统和徐庶想得更深。他看到了这套体系背后那台冰冷而精密的机器,它高效、强大,能将一切异己都碾碎、重塑,然后吸收。他承认,这套体系是有效的,甚至是天才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
“守拙的仁,为何如此冰冷?”他喃喃自语,重复着几天前的疑问。
他们理想中的仁,是春风化雨,是教化万民,是以德服人。而陈默的仁,却像是一把手术刀,精准、无情,剔骨剜肉,只为切除他认为的病灶。
“孔明,你在想什么?”徐庶问道。
诸葛亮缓缓放下竹简,轻摇羽扇,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与他对阵沙场,我们要面对的,将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他不仅有曹操的雄兵,更有这套能将敌人源源不断转化为自己力量的阳谋。”
“我几乎……不认识他了。”
庞统冷哼道:“管他变成什么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既已选择助纣为虐,来日沙场相见,我必让他知晓,何为王道正途!”
话虽如此,但三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那个曾经与他们把酒言欢、共论天下的白衣少年,如今,已经站在了他们理想的对立面,变成了一个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存在。
北方的风,似乎也变得愈发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