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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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客厅里,碗筷已经洗净收好。
周止弦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本童话——从卧室搜寻来的唯一一本他能看得懂的书。
詹伯森则坐在书桌前,翻看着一本厚重的神经学专著,笔尖偶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种宁静被詹伯森忽然合上书的声音打破。
他转过身,椅背对着书桌,目光落在周止弦身上。周止弦感受到视线,抬起头,有些茫然。
“下午,”詹伯森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要不要出去走走?”
周止弦愣住了。出去走走?和詹伯森?他眨了眨眼睛:“去哪?”
詹伯森似乎被问住了,沉默了几秒,才有些生硬地吐出三个字:“游乐园。”
“……”周止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游乐园?詹伯森?那个冷着脸看解剖图、家里堆满高深书籍的詹伯森,主动提议去游乐园?他一时无法消化。
“你…确定?”周止弦试探地问,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听说新开了个主题区。”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周止弦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不自在?
虽然觉得诡异,但周止弦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丝快乐:他立刻起身:“去!当然去!”
———
下午的游乐园人声鼎沸,彩色的气球与欢快的音乐,以及园区各处孩子们兴奋与快乐的尖叫,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这与詹伯森平日里那个冰冷沉静的世界截然不同。
周止弦看着巨大的摩天轮缓缓旋转,刺激的跳楼机传来阵阵惊呼,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笨拙地跟游客合影。
他忽然间有些犹豫了。没有任何缘由的,他下意识就觉得这个快乐的世界,与他格格不入,他不属于这里。
“我陪着你,不要害怕。”詹伯森拽着周止弦的胳膊往前走。
他似乎也被这里的快乐感染,脸上多了些平日里见不到的和善。而周止弦依旧有些局促,他显然不适应这种拥挤和喧嚣,但也没有挣脱。
“先去那个!”詹伯森目标明确地指向了旋转木马区域。那里排队的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和小情侣,梦幻的灯光,悠扬的音乐,木马上下起伏。
周止弦看着那些色彩斑斓、造型幼稚的木马,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于“荒谬”的情绪。“……你确定要玩这个?”
“嗯!”詹伯森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排进队伍,“这个不吓人!”
轮到他们时,詹伯森挑了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动作利落地跨坐上去。
周止弦则被塞到了一匹……粉红色、鬃毛上还系着蝴蝶结的小独角兽上。他略微高大的身躯缩在那小小的、闪着廉价金粉的坐骑上,两条长腿几乎无处安放,表情僵硬得像是要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詹伯森看着他这副样子,唇角勾起一丝微笑。
周止弦下意识地扭头,躲开詹伯森的目光。但音乐已经响起,木马开始旋转。他只能僵硬地抓着独角兽的角,随着粉色的独角兽一起,一上一下,缓慢而滑稽地旋转着。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那冰封的表情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泄露出一丝无奈的妥协。
———
然而,欢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刚玩完旋转木马,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大片乌云迅速堆积,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要下雨了!”詹伯森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扫兴。
周止弦也皱了皱眉。两人刚走到一个卖棉花糖的小摊前,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人群惊呼着四散奔逃,寻找避雨的地方。
“那边!”周止弦眼尖,看到不远处公园边缘有一座横跨小河的石拱桥,桥下应该有空间。他拉着詹伯森,顶着越来越大的雨,朝着桥洞飞奔而去。
刚跑进桥洞,外面已是倾盆大雨。雨水顺着桥拱哗啦啦地流下,在洞口形成一道水帘。桥洞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青苔的气息。这里已经躲了几个人,有带着孩子的父母,也有几对小情侣,大家挤在干燥的地方,抱怨着这突如其来的大雨。
詹伯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甩甩头,随即目光却猛地定在了桥洞最里面的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着。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露出的手腕和小臂上……赫然交错着几道刺眼的青紫色淤痕!
是宋时祺!
此时,周止弦明显也注意到了女孩。
周止弦的心猛地一沉。他顾不上詹伯森,几步冲了过去,蹲下身,声音带着急切和难以置信:“宋时祺?是你吗?”
女孩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当看清是周止弦时,她红肿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和羞愧淹没。她下意识地想拉下袖子盖住手臂上的伤痕,动作慌乱又狼狈。
“你怎么在这儿?你身上的伤……”周止弦的声音哽住了。那些淤痕,有新有旧,有的像是棍棒打的,有的像是掐拧的,在女孩苍白瘦弱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宋时祺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无声地涌出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往下淌。她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詹伯森也走了过来。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桥洞里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宋时祺手臂和脖颈处未能完全遮掩的伤痕,眉头紧紧锁起。作为医学生,他比周止弦更能分辨这些伤痕的成因和程度。
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专业的冷静,但眼神却比这桥洞里的空气更沉。他尽量放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宋时祺,这些伤是谁弄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雨声和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女孩耳中。宋时祺被他身上那种冰冷而强大的气场慑住,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詹伯森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凝聚着风暴的眼睛,嘴唇哆嗦着,终于从齿缝里挤出破碎的字眼:
“是…是我妈…和我哥…他们…他们怪我报了警…让家里丢脸…还…还丢了那二十五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