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对得起身上的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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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青峰的电话打断宋泊的思索:
“喂?宋泊,你在哪儿啊?
”蒋青峰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宋泊把声音压回答道:
“和朋友出去办点事。”
消毒水的气味环绕在四周,像一层薄雾,将他与外面的生机隔开。
蒋青峰沉默了一瞬,他低头看了眼腕表,指针已滑过十点。月光斜斜地洒进客厅,映在空荡的餐桌旁。
“这么晚了,我去接你吧。”
蒋青峰语气轻得像在哄小孩。
“不用!”
宋泊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急。
他顿了顿,努力让语调平缓下来。
“我自己可以。你在家等我就好。饭别凉了,我半小时就回去。”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蒋青峰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宋泊靠在病床上,缓缓闭上眼。
他伸手,将输液管上的流速调节器悄悄往下拨了一格
液体坠落的速度快了些。
刚刚的梦还在脑中回放:蒋青峰站在天台的决绝,和伤人的话都在宋泊耳边不停重复。
可蒋青峰还在家里等他吃饭,会因为他晚归而紧张,会想亲自来接自己
宋泊深吸一口气,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他告诉自己:梦都是反的。越是害怕失去,越说明握得够紧。
点滴瓶在头顶轻轻晃动,药水一滴一滴,落进血管,腐蚀他的细胞和身体。
宋泊其实很能忍,但每次疼起来时,宋泊都是恨不得自己从楼上跳下去,早点解脱。
就在宋泊感觉自己熬不动的时候,突然一双温湿的大手扶上自己的肩头
“需要帮忙吗?”
宋泊抬头看向男人,男人很年轻,穿着白大褂,一副温润俊谦的模样看向自己。
如果说蒋青峰的皮相是充满攻击性的凌厉,周琪则是外表儒雅实则利益至上的利己主义者。
而这个医生给宋泊的第一感觉居然是:“单纯。”
说得难听直白一点就是:刚初入社会的大学生,眼睛还带着清澈的愚蠢。
“不需要。”
尽管被单和枕头都被冷汗浸湿,发丝黏在额角,宋泊依旧拒绝别人的关心。
人情社会最怕欠的就是人情债。
“我是这里的实习医生,裴鸣。”
年轻人没有离开,反而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不停地絮絮叨叨,
“你把输液速度调得太快了,身体负担不了,不仅影响药效,还可能引发心律失常、低血压,甚至晕厥。”
他说着,伸手便去调整输液器。动作熟练,
宋泊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裴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您要是闲着,不如去照看别的病人。”
宋泊语气生硬,下了逐客令。
裴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双手环胸,微微歪头打量着宋泊。
眼神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
反倒像老师看着一个又倔强又不肯认错的小学生:
“你确定吗?”
潜台词无非是是:如果你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还会来医院做化疗呢?
宋泊彻底被激恼,那只没有扎着吊瓶的手猛地抬起,直指向门口:
“裴医生!请你出去!”
他不需要谁的怜悯,更不稀罕那种藏在专业背后的那种小心翼翼的那种眼神。
他太熟悉这种眼神了,探究、同情、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关怀。
像细密的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自尊里。
他宁愿独自吞下化疗的苦涩,也不愿被人用“可怜”二字定义他的人生。
宋泊的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病房与药单。
他有自己的丛林法则,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他不需要搀扶,也不接受施舍式的关心。
哪怕那关怀出自善意,他也宁愿将其视为冒犯。
而裴鸣,偏偏是那个不肯退步的人。
裴鸣已经默默关注宋泊很久了。
宋泊的病历上写着“胃黏膜重度糜烂”,和“胃癌2期”
宋泊每一次复诊时都坐在病房里空荡的椅子。
而且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复诊、做化疗。
独来独往的像个独行侠。
起初他以为,宋泊只是大学毕业后留在江城打工的,无亲无故,孤身闯荡。
直到刚才,他无意间听见那通电话。
才知道原来,这个病人并不是没有家人。
而是选择不要给家人添麻烦。
那一刻,裴鸣忽然明白了什么。
有些人不是缺爱,而是太骄傲,骄傲到宁愿疼死也不愿低头。
他们把自尊当成最后的铠甲,哪怕这副铠甲早已锈迹斑斑,依然不肯卸下。
作为医生,他见过太多脆弱的灵魂。有人哭着求生,有人笑着赴死。
而宋泊,是那种宁可焚尽自己也不愿伸手的人。
可越是这样的人,内心往往越深不见底。
作为医生,裴鸣知道治疗不止于药物。心理的溃烂,有时比胃里的溃疡更难愈合。
他还是希望病人能得到家属的照顾,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但显然宋泊并不领情,对于这种顽固派的病人,医生也是毫无办法。
他本想再劝几句,喉咙动了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最终只落下一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裴鸣话还未说完,就被同事叫走。
身后传来嘁嘁喳喳的嗤笑,很多人夹杂着不以为然的语气:
“裴鸣,你管那么多干嘛?小心病人反咬一口,投诉你过度干预。”
裴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病房的方向:
“我只是担心他的情况。”
“而且这个病人心理状态也不是很好。”
同事笑裴鸣单纯到愚蠢:
“咱们是医生,又不是救世主。”同事耸耸肩,语气很平常:
“别最后把自己搭进去。现在谁还信什么医者仁心?病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裴鸣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显然他不认可这套说法。
裴鸣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异常的坚定:
“如果连我们做医生的都看不见他们的痛,那这身白大褂,又算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同事第一次见裴鸣如此生气,愣了一瞬,生气道:
“行行行,你说得对。你裴鸣是救世主,我们都是市井小人!”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
宋泊回家已经不早了,蒋青峰一直在餐桌上等着自己。
宋泊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你吃了吗?”
“没有专门等你呢!”
宋泊拉下袖子,遮盖住化疗的部位:
“等我干嘛?”
餐厅的灯光像融化的蜂蜜,斜斜地洒在蒋青峰的眉梢。
他指尖还沾着一点大米,却毫不在意地将宋泊按进椅子,
“不干嘛,”
“说好的,从今天开始我掌勺,你不是总说我不会照顾人?”
“那我就从一碗八宝粥开始,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看你还敢不敢嫌弃我。”
宋泊微微一怔,睫毛轻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真烫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瓷碗,久久不语。
“你就给我做这个?”
宋泊扬了扬眉,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我还以为你要上山下海,搞点满汉全席来证明自己。”
“满汉全席今天来不及了,”蒋青峰低眉轻笑。
他舀起一勺粥:“趁热喝,凉了,对胃不好。”
宋泊张了张嘴,想说“我又不是猪”,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轻轻一句:“你要是天天做,我倒真愿意胖一点。”
“不过下次不能只做八宝粥了。”
“我可不是一顿粥就能被人收买、动心的人。”
“我知道。”
蒋青峰不经意间问道:
“今天和谁出去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宋泊明显是累了,每次做完化疗全身上下都像掉了一层皮似的。
“一个以前的合作伙伴。最近要结婚,我们聚一聚。”
蒋青峰边洗碗边问道:
“你没喝酒吧?”
宋泊内心苦笑:他这种情况再喝酒,就是真的不要命了。
蒋青峰忽然说道:
“明天我得去一趟林城。”
宋泊想到吴德的情况,随即问道,“吴伯还没有找你?”
蒋青峰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
“没有。不过巧了,明天我正好要去林城出差,考察一家新材料工厂。”
蒋青峰顿了顿:“既然你提了,我正好顺道去查查吴伯这几年的踪迹。”
“你脸色太差了。”
蒋青峰从厨房走出来递给宋泊一杯温热的枸杞茶,
“别总想着这些糟心事儿了。”
“桥到船头自然直嘛!不必太操心了。”
蒋青峰捏了捏宋泊的耳垂,发现宋泊的脸色还是有点泛白,担心问道:
“是不是伤口还疼呢?”
宋泊笑了笑,嘴角微微上:
“最近变天,就有点不舒服。”
可蒋青峰的心却像被什么狠狠攥住了。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
“你怎么不早说?!”
宋泊抬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腕,
“别紧张,”
宋泊望着他,“我去问过医生了。说是正常反应,好好休养一阵子就能好。只是每逢天气变化,旧伤总会有些反应的,像阴天前的关节痛一样。”
蒋青峰望着泊宋,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都是因为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宋泊才会受伤。
宋泊看出蒋青峰的内疚:
“和你没有关系。这事要怪也得怪在这个幕后主使身上,和你我都没有关系。”
“别自责了,事情已经都过去了。”
蒋青峰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宋泊的额前,二人呼吸交织
“以后疼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你一个人扛着。”
宋泊闭上眼,心里突然安稳许多:
“好。以后都告诉你。”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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