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鬼妻出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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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玄清宗一改往日的清冷淡泊,连每一张椅子都披上了大红的喜绸,红花挂了满山,将黄昏时分的夕阳都映得黯然失色。
玄清宗少宗主独孤凌,今天,此刻,即将成亲。
他站在满是喜字的房间里,把腰带系在喜服外,又佩上了一块温润的玉佩,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忧。
他的未婚妻子,是从深山古墓中请来的一具女尸。或者说,女鬼。
独孤凌体内生来有一股业火,出生时口中含有一块火灵石,这股业火几乎让他走火入魔。他修习火属功法,性格却冷淡疏远,虽然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跟谁都热络不起来。
这股业火随着独孤凌年龄的增长而愈加肆虐,频频攻入心门,许多次险些把他的金丹都炼化了,再这么放任不管,迟早得把他活活烧死。于是他师父、玄清宗宗主魏如云就给他请了体质阴寒的鬼妻以祛除业火。
“笃笃笃。”三声门响,一个女声问道:“时辰快到了,准备好了吗?”
独孤凌一丝不苟地戴好赤金冠,拿起佩剑冬寂,走出了门:“师尊。”
魏如云牵起他的手腕:“快,该出发了,得你亲自去请人家来。”
古墓所在的寒霄山距离玄清宗所在的明穹崖有三十里。据魏如云说,那女鬼神智清晰,修为不算差,可离得这么近,玄清宗却从未发现过。
花轿、喜服和迎亲队伍就候在山下,独孤凌从魏如云手中接过婚书,向她拜了拜,转身沿着青石街道走下山去。
三十里地,用法力开一道连通门,瞬息之间就能到。花轿做得很大,足够放下棺椁。
轿夫们带着轿子和聘礼先进入连通门,独孤凌没有理会身后同门们的打趣贺庆之声,踏入门中,消失不见。
寒霄山脚下的空气撕开一道裂口,轿夫和独孤凌出现在门前。独孤凌望着这座草木繁茂的荒无人烟的山峰,微微皱起了眉。
这座山的风水极差,凶山恶水,什么人会把陵寝选在这里?
他转身从一个轿夫那里取过两个檀木盒,叮嘱道:“你们守在此处,不要出这个保护圈。”
说罢,他用剑划了一个界限,便端着两个盒子,独自上了崎岖泥泞的山路。
这两个盒子内有乾坤,装了许许多东西,包括聘礼和嫁衣,所以看着虽然只有巴掌大,却是沉甸甸的。
夕阳已经落下,月上柳梢头,将枝条的影子照得张牙舞爪。
独孤凌沿着山间长满杂草的小径往古墓的方向寻去。他轻功卓绝,靴上未见半分尘埃,行了许久,衣摆仍是纤尘不染。
走了约有十里路,仍未见古墓的踪迹,不过一路上的草木却在此处少了很多,开阔了不少。
初秋的夜晚已有凉意,独孤凌感到身上掠过凉风,撩得体内的业火不安分起来。他闭上双眼,默念了几句诀,勉强压了下去,继续向幽深莫测的林子深处走去。
行至一个山洞前的时候,独孤凌停了下来。
古墓并不在这里,但山洞前极显眼的位置放了一口棺材,和魏如云告诉他的一样,是一口槐木薄棺,只盛放尸身,并无陪葬品。
独孤凌犹豫了一下,抬手一抓,将棺材隔空拖了过来。
棺材很轻,独孤凌断定里面并没有尸体,也就是说,他的未婚妻不在里面,还得继续找。
“咔嚓——”
枝叶轻响,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独孤凌反应奇快,足尖一点地,直直飞出去一丈远。
那大网里裹着一个东西,还在胡乱挣扎,把网绳绞得一团乱麻,死死缠在那东西身上。
月光微弱,独孤凌在掌中用法力升起一道火焰,走上前查看。
大网里的东西是早就装好了的,他一拖棺材触发机关,就正正掉在了他头顶。独孤凌握紧剑柄,提着十二分警惕,慢慢凑过去
网里是一头鹿,还活着。
可能是哪个猎户的陷阱,独孤凌先是这样想。
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推测:这附近荒无人烟,未见村落和人家,而且猎人怎么会把猎物放在网里晾在此处不管?
可如果不是猎人,又是谁干的?猎到鹿也不带走,在这里挂着,还用棺材做了个机关,目的又是什么?他要不要把这头鹿放掉?
难不成……是他的未婚妻?
独孤凌刚想到这里,忽地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阵“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如同敲打青石的瀑布碎琼,还伴随着芬芳浓郁的槐花香气。
独孤凌下意识掩住口鼻——他担心这香气里有迷雾或毒气。
一个女子的低笑传入他耳中,紧接着是几句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低沉的带着笑意的诗句:“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獐鹿是求亲必备之礼,喜欢么?”
独孤凌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美如画卷的黑袍女子。
女子极高,束上发髻,竟比独孤凌还高一个头顶,黑袍寿衣古朴而不失贵气,用碧绿和洁白的线交织绣成松山卷云纹图案,腰间右前方佩了一个银色铃铛和一个香囊,身形中正颀长挺拔如松,端庄持重宁折不弯,肤色极白,一双含情缱绻秋潭目,三春细柳远山眉,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独孤凌撞上她的目光,不由得连呼吸都痴滞了半霎。
他呆愣了一会儿,又惊觉这样直勾勾盯着人看很失礼,便急忙跳开目光,拱手施礼:“阁下是兰未央姑娘吗?”
文渭泱笑意不减:“不错。”
独孤凌瞟了一眼网里的鹿:“这原本是该我送给阁下的,不想却疏忽了。”
文渭泱负手而立:“无妨,这就是我送给你的,聊表心意。它还活着,你可以作为礼物收下,也可以放它走。”
独孤凌思忖道:若是放走,岂不白费人家的心意?可若杀了,他也于心不忍。于是说:“带回宗门养着,添些乐趣。”
“嗯,这个方法好。”文渭泱的声音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尽在掌握,语速偏慢,显得不容置疑,却能让听到的人感到珍重。
“我……给阁下带来了婚服,”独孤凌上手递上盒子,“请阁下更衣。”
文渭泱从盒中取出龙凤呈祥的嫁衣,眼尾和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你可以来帮我吗?套在外面就好。”
她的松山卷云纹玄袍是寿衣,仿古朝官服样式制成。寿衣外面套嫁衣,着实有些诡异,但既然姑娘这么说了,独孤凌便不再多言,展开嫁衣,为她穿戴凤冠霞帔。
更衣过程中,两人都未说话,独孤凌觉得有些安静,就找了个话题:“我听阁下的声音低沉缓慢,可是生前患疾?”
“生前是一名文官,公务缠身,话说得多了,就成了这样。”文渭泱伸手,在自己左前侧怀中一抓,取出来一个冰蓝色手镯。
她牵起独孤凌的左手,轻轻为他戴了上去:“这是个极寒冰属法器,不伤身,可压制业火,你且收下。”
镯子冰冰凉凉,传遍全身,抚上丹田,将那股邪热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
独孤凌汗颜:“还未送阁下什么礼物,却先受了这些礼,实在惭愧。”
文渭泱笑了笑:“成亲在即,话还这么生分。”
独孤凌的脸涨了涨,没有说话。
穿好嫁衣,二人一同走下山去。独孤凌见她脚步轻盈迅捷,问:“阁下生前是文官,可看着却像有功夫在身,是过世后练的么?”
“猜得正准。”文渭泱身后跟着那头鹿,用网绳牵着,笑吟吟地回答。
那口棺材被她收了,一并放在乾坤盒中。
下了山,没了树丛阻挡,夜风愈加肆无忌惮,将文渭泱的长发高高抛起,映得那张俊俏面孔平添三分骄狂傲然。
独孤凌掀起花轿的帘帏:“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