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教室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班主任江澜拍了拍手，笑容温和：“同学们先停下，今天咱们班来位新同学。”她侧身让开，许哲攥着帆布包带，轻轻走进来。帆布包的边缘有些磨损，露出里面浅蓝色的书皮——那是本厚厚的天文学图鉴。
    “大家好，我叫许哲，从省实验中学转来。”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教室各个角落。前排的男生偷偷回头，后排的女生交头接耳，只有窗边的短发女生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江澜指了指后排空位：“许哲就坐那儿吧。周晚，”她看向窗边的女生，“你是班长，回头带许哲熟悉下校园。”
    “好嘞江老师！”叫周晚的女生立刻坐直身子，校服领口的星形徽章晃了晃。她冲许哲用力挥手，小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叫周晚，周末的周，夜晚的晚，以后就是同桌啦！”
    许哲抱着书包穿过课桌间的缝隙，经过第三排时，背包带不小心勾到了桌角。“哐当”一声，天蓝色的文具盒滑向桌边。她心里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周晚像只灵活的小兽般探身，稳稳托住了盒子。“小心呀！”周晚把文具盒放回桌上，指尖蹭掉上面一点灰尘，“这桌子腿有点晃，下次走路得留神。”
    许哲小声道谢，注意到周晚校服领口的星形徽章——银色的金属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尖端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蓝紫色痕迹，像是水彩颜料干涸后的印记。周晚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得意地挺了挺胸：“这是天文社的徽章！我们社可厉害啦，去年还拿了全国比赛的奖呢！”
    江澜在讲台上整理着教案，粉笔灰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许哲同学初中时拿过青少年天文观测赛的银奖，大家以后可以多交流。”话音刚落，教室里响起一片惊叹声，周晚更是“哇”了一声，眼睛瞪得像铜铃，直接从座位上探过身：“省实验来的大神！那你会调赤道仪吗？我们社那台老古董总卡壳……”
    “周晚，先让新同学坐下。”江澜无奈地笑了笑，走下讲台帮许哲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她的手指擦过许哲背包上别着的微型望远镜挂件，轻声说：“以后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老师。”许哲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墨水味，还有一种类似松香的、很温和的气息。
    坐下时，许哲发现抽屉里放着一小包纸巾，上面用铅笔写着“欢迎”两个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周晚凑过来，悄悄指了指讲台：“看见没？江老师昨晚肯定又熬夜批作业了，眼下都有黑眼圈了。她总说我们天文社是”不务正业”，可上次下暴雨，还是她开车送我们把望远镜搬回教室的呢！”
    江澜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粉笔末簌簌落下。许哲注意到她左手手腕上戴着块老式手表，表盘是温润的象牙色，表冠位置恰好对着北极星的方向——和自己那块父亲送的旧表一模一样。阳光穿过窗户，照在江澜的银发上，那是几缕藏在黑发里的白，随着她写字的动作轻轻晃动。
    “许哲同学以前的学校有天文台吗？”江澜突然转过身，手里的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我们学校的天文台在顶楼，虽然设备老了点，但视野特别好。有空可以让周晚带你去看看。”
    周晚立刻举手：“老师我申请现在就带她去！”
    “先上课。”江澜敲了敲讲台，嘴角却带着笑意，“下课后再说。现在翻开课本，我们讲《赤壁赋》……”
    许哲翻开新发的语文书，纸页间掉出一张便签，上面画着个简笔画的望远镜，旁边写着：“放学后带你去看真正的星星——周晚”。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周晚亮晶晶的目光，对方冲她眨了眨眼，校服上的星形徽章在阳光下闪了闪，像一颗真正的小星星。此时江澜老师正用红笔在黑板上圈画着重点，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她肩头，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偶尔抬眼望向窗边，目光在许哲和周晚之间轻轻掠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下课铃刚响，周晚就像弹簧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课桌抽屉“砰”地一声撞在许哲膝盖上。“疼吗？”她吐了吐舌头，又立刻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许哲的脸颊，“所以……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天文台？”她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夏夜的萤火虫，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扫过许哲的手背。许哲看着眼前晃动的发梢，想起抽屉里那张画着望远镜的便签，又看了看江澜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赤壁赋”三个字，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当两人并肩穿过走廊时，迎面撞见两个男生在储物柜前说话。高个男生单手撑着柜门，另一只手转着篮球，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小行星带图案的黑色T恤。“顾岸！林砚！”周晚蹦跳着招手，帆布包上的星星挂件叮当作响，“这是新同学许哲，超会看星星的！”
    被叫做顾岸的男生转过头，眉眼在看到周晚时柔和了几分，像被阳光融化的冰川。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你好。”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则笑眯眯地挥手，头发有些凌乱，校服领子翻起一边：“我是林砚，周晚没吓着你吧？”
    “喂！”周晚作势要打他，许哲却注意到顾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林砚，在对方转身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整了整他翻起的衣领。林砚的耳朵“唰”地红了，却假装没察觉，只顾着和周晚斗嘴：“上次是谁把赤道仪螺丝掉进齿轮里的？”
    “天文社的钥匙在简亦谙那儿。”顾岸突然开口，目光投向走廊尽头。一个瘦高男生正靠在窗边看书，额前碎发遮住眉眼，校服袖口沾着点蓝色的颜料。听到名字，他缓缓抬眼，镜片后的目光清冷如月光，在许哲身上停留了两秒，又落回周晚脸上：“六点前锁门，别又把红外相机参数调错。”
    “知道啦知道啦！”周晚拽着许哲就走，帆布包带扫过走廊的公告栏，“简亦谙最好了！上次还帮我修了望远镜呢！”许哲被拉着往前走，余光瞥见简亦谙的目光追随着周晚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夹着一张折成星星形状的便签。而顾岸不知何时已站在林砚身后，低头听他兴奋地讲着什么，夕阳的金辉落在两人肩上，把顾岸嘴角的笑意拉得很长很长。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夕阳，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交织成不规则的星图。许哲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周晚，又望了望不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个男生，忽然觉得这个学校的白墙灰瓦间，藏着比星图更生动的光——那是江澜老师藏在粉笔灰里的温柔，是顾岸替林砚整理衣领时的细致，是简亦谙递出钥匙时眼底的微光，更是周晚校服上那枚星芒徽章，在暮色中悄悄亮起的、属于新轨迹的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