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太傅到了。”扶桑在门外颤声禀报。江云殊噌地弹起来，广袖带翻了砚台，墨汁泼在裙摆上洇成的墨团像张鬼脸：“快！给本宫找件像文化人的衣裳！”
    朱槿抱着襦裙追着主子满屋跑：“这套竹青色的……”
    “又不是去菜市场砍价！”江云殊扯过件鸦青窄袖往身上套，活像只炸毛的乌鸦，“要那种”本宫分分钟赚你一个小目标”的气场！”
    跨进正厅时，又险些被门槛绊个五体投地——抬眼却见个精瘦老头负手立在堂前，留着山羊须，官袍下摆还沾着泥点子，活像刚从田埂爬出来的老农。
    “微臣张煜骞，见过五公主。”老头声如洪钟，行礼时腰间算盘珠子哗啦响，“奉陛下之命来辅佐殿下接触政务。听闻殿下要学看账？”
    江云殊盯着他腰间金灿灿的九连环玉算盘，眼睛比雪团儿见着鱼干还亮：“太傅这算盘……能劈核桃吗？”
    张太傅的胡子抖了抖：“此乃户部特制，劈过三任贪官的假账。”他忽然从袖中抖出本蓝皮册子，“殿下可知何为”阴阳鱼账法”？”
    “不就是假账套娃么！”江云殊抓过册子哗啦翻页，“您瞧这江南织造局的流水，”指尖戳着某处墨迹，“生丝采购价浮动像心电图…额，就是大起大落——分明是二道贩子吃回扣！”
    太傅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殿下落水前似乎……”
    “落水后觉着像是打通任督二脉！您瞧这折旧率算法——纪昭账本简直在侮辱本宫智商！”她突然将一张纸拍在案上，是她闲来无事靠着记忆默写的江氏集团财报，刚来的前几天还难免操心集团的未来。
    满室算盘声骤停。张太傅盯着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折线图：“殿下可知”天宝年间虚账案”？”
    “不就是户部左手倒右手，最后倒进自己裤兜？”江云殊抓起朱笔在黄册上画圈，“您看这笔”河道清淤银”——”笔尖戳破纸页，“够把护城河填成金水河！”
    张太傅的老花镜彻底掉下来：“公主如何看出……”
    “这假账师爷肯定没学过复式记账法！”她突然拽过太傅的算盘噼里啪啦打，“您瞧，借方贷方对不上，差得能塞进整个礼部！”
    朱槿端着新茶进来奉给太傅，抬眼见主子踩着绣墩比划，太傅的算盘珠子崩了满地。小宫女默默离开准备再嘱咐厨房熬一盅参汤——看这架势今日怕是要算塌房梁。
    “妙啊！”张太傅突然拍案，震飞了三本黄册，“公主这”现金流折现法”，比户部那帮蠹虫强百倍！”他抖着胡子掏出一叠泛黄密折，“您再看看这个……”
    江云殊凑近一瞧，密折边角还沾着可疑的油渍：“耶？这不是去年漕运的”损耗清单”么？”她突然抽出张海运报表对比，“同样的航线，损耗率高出两成——敢情去年的浪头专拍官船？”
    “殿下慎言。”太傅嘴上说着，手上却递过朱砂笔，“此处银钱流向……”
    “这我已经摸清楚了，进了刘侍郎小妾的胭脂铺！”江云殊笔走龙蛇画了条箭头，“您瞧这胭脂报价——西域玫瑰粉比黄金还贵，当姑娘们往脸上贴金箔呢？”
    日头爬上飞檐时，一老一少已经趴在地毯上铺满账册。张太傅束发的冠歪斜，江云殊发髻珠钗之间搭着三支笔，活像只炸毛的笔架。
    “事关贪腐，然此事需放长线。”太傅突然摁住她乱画的爪子，“户部那帮蠹虫……”
    “早腌入味了！”江云殊揪着账页冷笑，“但您看这银钱最终流向——”朱笔圈住几个墨点，“我琢磨着，八成是进了……”
    “难不成与军械库有关？”太傅的老眼倏地眯起，“难怪去年北朔边关军报说箭头易折……”
    膳房新蒸的虾饺刚端上桌，江云殊便抄起碗溜出了花厅，边走边啃硬说账册太多来不及看。张太傅跟在后头直擦汗：“殿下用膳这般风风火火，倒让老臣想起当年追查盐税案的劲头……”
    “您瞧！”江云殊突然把虾饺往太傅鼻尖下一晃，油星子溅上他的山羊须，“这才是真正的”金银满盆”——比户部账本实在多了！”
    绕过回廊时，张太傅的老花镜突然反光一闪：“那偏殿门上挂的是……”微生物研究所”，是为何意？”他眯眼盯着被风——被四皇子和五公主每次路过的疾风——吹得歪歪扭扭的锦旗，“莫不是四皇子又搞什么……”
    “你可来着了！”江云殊拽着太傅的袖口就往里冲，“这可是纪昭未来科技之光！”她一脚踹开殿门，菌丝发酵的酸馊味扑面而来，“瞧见没？顾太医养的小绿正在跳华尔兹！”
    俞呈正撅着屁股雕镜筒，闻言差点削掉手指：“五妹你谋杀亲哥啊！”他手里的紫檀木屑簌簌往下掉，“这镜筒弧度我算了三天……”
    “不着急，”江云殊福至心灵，突然把太傅推上前线，“太傅可曾听说过比放大镜更厉害的玩意儿，可将十分细微的存在看得清楚？”
    张太傅缕着山羊胡：“略有耳闻。”江云殊将木板上的显微镜图纸推到他眼前：“这是我们的设计图纸，太傅可有兴趣，不如帮忙参谋参谋？”
    张太傅扶正发冠凑近细看，老花镜片突然精光四射：“妙哉！此等透镜组合暗合《九章算术》勾股定理……”他忽然抄起俞呈案上的炭笔在墙上演算，“若将焦距设为七寸三……”
    “四哥快记！”江云殊揪着俞呈的袖子就往墙边拽，“太傅这演算的手速怕不是比户部做假账还快！”
    三人身后，顾清淮抱着菌丝培养皿缩着脖子想溜，被回头来寻他的江云殊堵在墙角：“跑什么跑！快给太傅表演个小绿翻跟头！”她突然掀开琉璃罩，青霉菌团子噗地炸出团绿雾。
    “阿嚏——！”
    “我的《千金方》！”

    作者闲话：

    不懂学术，请勿考究(^_^)部分创意请教了d老师，只是为了填充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