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临安】除夕夜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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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太监押着一名白衣少女来到席中。少女的手被麻绳绑着,长发凌乱,衣衫单薄,似乎只穿了一两件衣服,没有穿鞋,冻得瑟瑟发抖。
    她琥珀色的眼睛是用“恐惧”两个字做成的,颤颤地瞥着钟离清,低着头。
    钟离清阴沉沉地抬起眼皮,在她身上扔了半个眼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当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面,给他一只狐妖做妾,还特意强调小狐妖很怕人。
    这不就是暗暗在说他不是人吗?
    虽然事实如此,但赵瓛很明显带着侮辱的恶意。
    钟离清没有动,气氛瞬间变得很僵。
    花含烟离席跪拜道:“皇上,公爷醉酒失礼,还望皇上海涵。”
    她还没有说第二句话,钟离清伸手把她直接扯回了椅子,将自己的外衣盖到她腿上,向赵瓛行礼:“臣家无福,子嗣单薄,倚仗陛下恩重如山,得此美妾,为臣家宗祠开枝散叶,不至于后继无人。”
    赵瓛的心情很好,笑道:“爱卿这是哪里的话?爱卿兰桂齐芳,镇国夫人贤良貌美,何来无福之说?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钟离清的厌烦都从脸上溢出来了,他俯下身,平静地说:“陛下谬赞。”
    宴会过后,还要去御花园赏梅,钟离清看小狐妖没穿几件衣服,就让南鹊先把她送回家去。
    南鹊带着抖如筛糠的小狐妖上了马车,正于心不忍准备把车里的毯子给她披上,就见她坐在车里,也不抖了,刚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垂泪之态一扫而空。她娴熟地咬断了绑在手上的绳子,揉着勒红的手腕舒活筋骨:“呼~这狗皇帝可真闲啊。”
    南鹊:“……”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姨娘?”
    “咋了?”
    “……其实……你现在跑了,公爷和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哎,那不行。”小狐妖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是家族里派出来渡劫的,我们都要渡劫,我的渡劫方式就是找个男人生个孩子,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了。这是家族定的,我也没办法,不然谁受这苦啊?”
    “……确实。”
    “哎,你是个啥?”小狐妖问。
    “我……我?我是喜鹊。”南鹊说完,又很是担忧地问了一句,“你们狐狸不爱吃吧?”
    小狐妖很无语:“我觉得你家那一窝狼比我更吓人。”
    “他们其实很好的……”
    “啊?那我不好吗?我很坏吗?”小狐妖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问南鹊。
    南鹊慌忙解释:“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就好。”小狐妖放心地坐好。
    南鹊又问:“你冷不冷?”
    “不冷。我和你家那几位一个类型的。”
    “你来自极北?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渡劫地点是随机传送的,我也不知道。”
    “你多大了呀?”
    小狐妖挠了挠头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先天灵物,年龄从开灵智化人形的那一天起算,之前具体多少年我也记不清了,按这个算的话我十六。我们到了一定年纪可以测骨龄,但我还没到。”
    “你渡劫就是和人打交道啊?”
    “对啊,不然呢?”
    “我家大公子就是被雷劈渡劫的。我家郡主也可以,不过她没被劈过。”
    “等等,”小狐妖坐直了,瞪大眼睛,“被雷劈?就……天雷?”
    “呃……对。”
    “还活着呢?”
    “这个目前……还活着。”
    小狐妖震惊得掉了下巴:“神人啊!”
    不过她很快消化了这个消息,“可能因为祁连山神的原因吧。”
    “?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受到。家族会让我们辨认这些古神或者现任神官的神息,而且我曾经在祁连山里玩过几天。
    南鹊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什么家族啊这么厉害?”
    “抱歉,我的家族和名字无可奉告。”
    南鹊就没有再问。她一路上简单介绍了镇北公的家,并说镇北公脾气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让小狐妖不要害怕。
    等到了家,南鹊向钟离忌和钟离息说明了情况。
    小狐妖下了车,扒在门框上,十分好奇地往里探头。
    钟离忌一直站在原地,盯着小狐妖。
    钟离息把她迎了进来,让南鹊去给她找衣服穿。
    南鹊很是为难——家里并没有很合适的衣服。
    下人服是肯定不能给小狐妖穿,钟离恋的身形与她差异很大,而且郡主并没有同意,南鹊也不能擅自做主。
    偌大一个镇北公府,连一套新衣服都找不出来,也是没谁了。
    南鹊想过要去现买一套,但大年三十的晚上,哪家商铺会开门?
    可也不能一直这么冻着她。
    钟离忌之前不说话,直到这时才开口:“我屋里有几件戏服,小娘先穿上吧。”
    小狐妖道了谢,钻进一间空屋子里换上。
    钟离忌的戏服很大,他特意找了一件好几年前的,还是冬天穿的。
    就这,小狐妖穿着还是显大,看起来空空的,一阵风能给吹走。
    钟离忌歪着头,啧了一声:“你从小到大吃过几顿饭?
    “我……我挑食嘛……”
    “怎么挑的?”
    “我不爱吃老鼠,只爱吃兔子,或者家族捕到的大一点的猎物,但兔子又比较难抓……”
    钟离忌难以理解:“你不饿吗?”
    “饿其实还好,我实在饿了也会吃老鼠,只是不常吃。”
    “你这不会是有什么胃病吧?”钟离忌看了看钟离息,“要不你瞧瞧?”
    钟离息诊断完,把手从小狐妖的手腕上放下来:“好好的,就是挑食,以后多吃点就行了。”
    南鹊还要回去陪钟离恋,安排好之后匆匆飞了回去。
    赵瓛及百官已在梅园观赏多时了。皇后则带领着宫妃女到另一处,与他们分开。
    在这之前,钟离清有些不高兴地问花含烟:“你往地上跪什么跪?受了凉怎么办?”
    花含烟气不打一处来,拧了一下钟离清的大腿:“废话,你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还能怎么办?”
    钟离清自知理亏,半天憋出一句:“下次不许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南鹊找到钟离恋,悄悄落在她肩膀上。
    皇后凤冠霞帔,仪态万千。
    钟离恋喝了酒,还喝了不少,闷闷不乐地挂在花含烟胳膊上。
    花含烟责怪南鹊:“你怎么也不劝着点?”
    南鹊很委屈:“郡主要喝,我哪一次劝得住?”
    “唉……罢了,趁这个机会借酒消愁一下也好。”
    这时皇后发话:“诸位,咱们今天晚上就是来游乐的,也不必拘紧着,都快活些,尽兴而归。”
    贵妃提议:“不知有谁愿献些才艺来助兴?”
    皇后便向众人寻问。
    钟离恋窝在花含烟怀里,她们一同坐在炭盆边的椅子上。火驱散了湿寒,钟离恋听着笙歌舞乐,从花含烟怀里爬起来,凑到一枝墨梅旁,闻着梅香。
    有人跳了一支西域的舞,用胡琴羌笛伴曲,迎得了满堂喝彩。钟离恋也看了,抱着花含烟的胳膊:“娘,她的舞好好看。”
    这是阳雪郡主在宴会中的第一句话,声音也不小,此句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跳舞的人盈盈一礼:“多谢郡主夸奖。”
    钟离恋忽然来了兴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皇后趁热打铁:“郡主要不要也让我们开开眼?”
    钟离恋摸了摸下巴:“我不会这些歌舞之类,只会写几个字,娘娘可有笔墨纸砚吗?”
    皇后让人给她备好。
    钟离恋脱下斗篷,略清醒了些,拿起笔,蘸饱了浓墨,低头一看,又说:“这普通宣纸不好。我要长卷,给我换长卷来。”
    花含烟是在场唯一有诰命在身的夫人,皇后不得不礼重三分,只好迁就了钟离恋。
    宫女换了长卷长桌,在钟离恋面前铺好,用镇纸压住。
    钟离恋第一次落墨,便是极其狂放不羁的一横,比寻常女子的小楷大了不知多少倍。
    她用的是惯用的草书,还是狂草,在这酒浓香雅的梅园里泼开墨汁独有的芬芳。
    钟离恋写着写着,梅园中忽然刮起了狂风。众人惊呼着去挡风,但这让钟离恋兴意更甚,眼里满是野心勃勃的精光。
    她在风中尽情挥笔,狂风像是单独为她奏响的战鼓。她的手和脸被风吹得生疼,可她的笔速依旧不减。一笔一画,狂风肆虐,书墨浓情。
    书尽,风止。
    钟离恋署上自己的名字,扔下毛笔,扑进花含烟怀里,纵情地放声大笑起来。
    她写了一首《塞上听吹笛》: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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