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恕更奇怪了：“母亲叫疏香去干什么？还有，恋儿最近怎么……老是去城外？”
    南鹊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在我屋外待着？”
    “昨晚上，郡主听世子屋中有异响，猜是世子又没睡好，嘱咐我今天早上来替郡主问候您一句。”
    “这小家伙什么急事儿去城外，连个招呼都不打？”钟离恕皱起眉，“罢了，你打一盆热水来，再帮我把这湿了的衣服洗净晾干就好。”
    南鹊照做，端来了热水，抱走了钟离恕的睡衣。
    钟离恕穿好衣服，呆坐在铜镜前，用梳子一下一下心不在焉地理着头发。
    梳洗更衣完毕，他去给花含烟请安。
    花含烟招呼他坐到自己身旁：“前些日子，疏香请假回去看望母亲，本来请了十天假，结果他回来的半路染了风寒，耽搁了几日，我叫他来问候几句。你倒好，自己的书童都不见了，你吭都不吭一声？”
    “前天我刚问过南鹊，她说疏香回家探亲，我就没管。我回去了再问问他。但是他人呢？昨天晚上就该回来了，怎么一直不见人影？”
    “说是回府的路上看见茶馆儿有卖糕点的，他惦记着是你爱吃的桂花糕，回来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买，这不一大早的就又去了。”
    “怎么还不见父亲回家？”
    “昨天我传音问过他，说是已经到阳关了，如果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来。”花含烟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最近先生不在，你有好好读书吗？”
    “当然有啊。”
    “你爹昨天还说，回来要问你功课武艺呢。”
    “他还有闲心管我？西域的事儿不小吧？”
    “小声些，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钟离恕钻进花含烟怀里，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她。
    花含烟抚摸着他的脊背以示安慰。
    哄好了钟离恕，把他打发去读书，她屏退侍从，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看了几行书上的字，又合上书，悄无声息地落下泪来。
    她的两个孩子死了，做母亲的怎么会不伤心呢。
    花含烟一开始只是默默掉眼泪，到后来，伏在桌上，把脸埋进衣袖，哭了出来。
    她的心疼得都碎了。
    疏香买了糕点回来，见钟离恕门是关着的，正想抬手敲门，钟离恕先把门打开了。
    疏香进了屋，钟离恕让他坐下，问：“身体好些了吗？还要吃什么药？”
    “多谢世子关心，”疏香脆生生地回答，“我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再吃药了，倒是这几日离了世子，最急的是赶回来找您。”
    疏香长得清纯可爱，说起话来嘴又甜，钟离恕很是喜欢他。
    但和对观音的喜爱不同。
    疏香打开小食盒，拿了一块桂花糕递给钟离恕，十分乖巧地说：“世子趁热赶快吃吧，要不然，可就凉了。”
    钟离恕拿起一块来，喂到了疏香嘴里：“这几日穿些厚衣裳，当心别再受了风。”
    与此同时，玉荥城外，钟离恋和青魂坐在一片枯树林里的石头上。
    青魂手里抱着一个八角炉，炉子里有两道若隐若现的光，很微弱。青魂用自己的法力温养着炉中之物，说：“郡主稍安勿躁，现在正是阳气旺的时候，等到了晚上，太阳落山后，事就成了。”
    “有几成把握？”
    “不能确定。”
    “算了，先试试看吧，拜托你了。”
    “天气这么冷，郡主先回，剩下的交给我看着就行，大概是不会有差错的。”
    钟离恋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才忧心忡忡地骑马回城。
    她回了家，也不和钟离恕打招呼，甚至都没和南鹊说几句话，径直回了房间，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钟离恕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他进了桃桂庭，敲响了钟离恋的房门：“你每天到底去城外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钟离恋的心脏跳得很快，甚至是有些慌乱的，她感到自己喉中有着一阵阵紧涩感，“我只是出城去跑马，今天走得早了些。”
    钟离恕用力吸了吸鼻子，变了脸色：“你去找青魂了？你找他干什么？你……你不会是……”
    钟离恕回想起之前见到青魂时他对自己说过的话，眼珠转了转，转身就往花含烟的房间跑。
    钟离恋追了出来：“大哥！你往哪儿去？”
    钟离恕没理她，飞奔到花含烟房前，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去：“娘！我从祁连山回来，受伤昏迷的那几天，恋儿有单独进过我的屋子吗？”
    “她去过一回，怎么了？”
    “她……”钟离恕还没说下半句，钟离恋也冲了进来：“大哥！你等一等！”
    花含烟看看他俩，慢慢坐了起来：“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钟离恋却瞟见了花含烟发红的眼眶：“娘，你刚才哭过吗？”
    花含烟苦笑一声：“刚刚想到你两个哥哥，就有些……”
    “娘，你先稍等等。”钟离恋拉着钟离恕出了门，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大哥，你难道不想吗？你不想他们回来吗？”
    “你在胡闹什么？！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钟离恕极力压抑着愤怒，把吼声咬在牙缝里，“他们已经死了！你这么做有违天道，是要遭天遣的你知不知道？”他一把捏住钟离恋的肩，钟离恋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
    钟离恕的火从心底窜到了天灵盖：“这种事情，你根本就担不起这样的后果！到时候连你也不在了，你还让不让我们活？！”
    “可是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大哥。今天晚上就可以见分晓，他们会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钟离恕气得说不出话来，抬起手便照着她的脸抽了过去。
    钟离恋把他的手稳稳地接在了半空中，直视看他的眼睛：“大哥，他们也想和大哥一样，好好看一看春叶夏花，苍山泱水。”
    钟离恕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一句话抽走了。他放下手，愣在了原地。
    钟离恋从他身边走过，钟离恕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今天哪儿也不许去。”
    “无所谓，就算我不去也不会有影响。”钟离恋甩开他的手，径自离开。
    钟离恕有点失魂落魄。
    他回屋去找了花含烟，花含烟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很久，只是说：“没关系，只是恋儿和我吵了几句。”
    “我咋不信呢。”
    “娘，你好好休息吧。”
    花含烟不解，也没追问，只是多留了个心眼，等钟离恋和钟离恕都回了各自的房间之后，她摘掉了身上一大堆叮当作响的繁杂首饰，拆散了精致的盘云回心髻，把头发束成了高马尾，换下宽袍大袖的丝衣，穿上冬天的戎服，让侍从备马。
    他们两个看样子是准备出城，自己反正也要去接钟离清，正好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