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 第二章·你这是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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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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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到半山腰,我就后悔了。五月份的天刚刚开始燥热,但这一路上,都冻得我直打颤。
林间溪水蜿蜒,四处伏着叫声。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这样的情形,也是热暑寒天,也是三人行。
我瞥向顾潇,她斜挎着双肩包,瘪撂陈旧,宛如巨型癞蛤蟆皮伏在身上。
我一阵恶寒,借着月色向上望,她心情似乎不错,处在一种安然自乐的舒适环境中。
或许,是我想的太多,大概是人对地不对吧。
我漫无目的地跟着,行至某处,一只手忽然挡在我面前,我噶跟挺住脚步,是顾潇。她正转头向后看,瞳孔陡然放大。
我吞口口水,顺着她的目光提心吊胆望去,不远处的粗壮树枝间透着影子。
我恍然发觉云清岁不见了,屏住呼吸,我试探着开口:“那是,什么在荡秋千吗?”
顾潇眼皮抽抽两下,她顷刻皱起脸,肩一耸一耸地,吓得快哭了。
“不……不是,那个……是人啊!”
我眯起眼,人影双脚浮起,红黑交加,脖间勒着麻绳,在那枝间游荡。
不过,有近视的可能会看成在荡秋千。
手臂上传来拉力,顾潇拽着我就开始跑,连拖带拽,行至一处山洞,四周藤蔓茂密,伸手不见五指。
这山洞是天然形成,蜿蜒崎岖,洞内环境意外庞大,崖上悬河,水花不时溅在脸上,冰冰凉凉。
顾潇弯腰手扶在膝盖上,上气不接下气,月光直直透过谷顶,一片寂静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静谧的夜被寒光划破,黑血与河水交融,在古岩上绘下图腾。我手上发劲,又狠狠刺下去,“顾潇”犹如焉了的菜撂在泥地里,和她的背包一样,迅速脱水萎成干尸。
刀打在土地上发出声闷响,一片狼狈。我心中毫无波澜,只冷眼盯着地上的恶心物。
顾潇是我儿时便相识的玩伴,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不喜吃西柚,包括西柚衍生物。一开始见她攥着,我只当是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心理犯了,直到今夜,我才彻底确定怀疑。
顾潇是考古专业,平日里胆子也不小,大大咧咧,一身阳气比我都旺。今夜这种场面,她不会是过激反应,更不会拉着我跑。
心犹如被人拿绳子狠狠捆住,再反复拧起。挚友生死下落不明,同行一场,新认识的兄弟不知踪迹。
我并不相信云清岁这种人会死,还是被这么低级的东西给办了。比起眼前所见,我更相信自己是进入幻境了。
可惜,正是心头泛上伤感之时,一滴水滴砸在头上,不偏不倚。从高处落下来,我自是能感受到重意。我忽然反应过来,狂翻起来背包,打开手机,是正常运行,时间一分不差。
刚才自我安慰的幻境就这么被堵回心里,还没伤感起来,发上的水珠就掉落屏幕,自动弹开相机。
然后,我就看到一抹红色身影紧贴着我,他的束带垂在我耳边,半边脸只露出个深眶,没有……没有眼珠!
我心率飙起来,吓得边跳边退到流水岸边。
话还未脱口而出,对面就奔我闪来,移速根本不像正常人。不过我也非少见多怪,有些修行厉害的,基本如此。
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初五,下一秒,对面爪子一甩,我脚下踩空跌入瀑布。
传闻水是阴阳二界交汇处,亦是穿越时空的通行门。这次我也没折腾,在水流疯狂涌入鼻腔的前一秒,我的背后撞到块坚硬的木板,随即,我失去了意识。
再次有意识,我隐约觉得是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我不想动弹了也不想睁眼了,一模一样的进行,一模一样的方式,一模一样的伙伴……呃,不过,好像有一个有改动……
算了,何必思考这么多,天让我生我便生,天让我亡我便亡,活的就主张一个潇洒。难不成,人还能逃脱天命范围?
我刚想翻个身舒坦一下,结果侧腰突然抵上冰凉一物,我瞬间困意全消。
苍天待我不薄,无论什么样的险阻困境都让我活下来了,这一次,起码这一次,不应该走的如此惨烈。
毕竟都不知道是不是人,就一命呜呼,实属罕见。
下一秒,温煦的风便席卷全身,清冷而不失温度,狂野而不失细致。
我缓缓转过头,夜幕降印我的瞳孔,这是在岸边,旷野的岸边。
等等,我记得身边还有位救命恩人。
我一下直起身,就一眼,欣喜之情便在眼中泛滥。
熟悉的棒球帽,熟悉的高马尾,熟悉的黑色皮衣搭白色T恤衫配短皮裙。
不知为何,脑中又连起云清岁和那干尸,我忽感鼻腔泛酸,明明自小到大也没有多在乎身边人。
太小的时候,我没有了母亲,心中却没有太多伤痛,好似她只是一个赐予我生命的过客。渐渐是小学的年纪,最疼我的爷爷去世,看着周围亲戚泣不成声,我心里没有半点悲痛,只是静静的,悄无声息的,伫立在一旁。
一些嚼舌根的,常常在背后评价我,没有心,是个活死人,靠不住的。
对于这种事,我懒得争辩,在世间行走二十多年,太多过客,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剪不断,摸不透。
生死无情,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瞎想半天回神时,顾潇早和我互瞪半天。
她可能是气笑了,懒洋洋倚着墙,食指转着钥匙,缓缓开口:“你还躺那里面干什么,真把自己当啥了。”
我时常猜不到顾潇的脑回路,拍拍土便赶紧站起来。
顾潇嫌弃地白我一眼,她还是老样子,是我熟知的顾潇。
她单手叉腰,运动鞋跺两下土地,我这才注意到,她正抬脸瞥我一眼,藏着疑惑,面上身上都是灰。
月亮柔光泛着大地,星星眨巴着眼,湖面波光粼粼,四下除了风声一片寂静。自打四五岁后,我就没再见过如此澄澈的夜空。
“小妹,小姑娘,可是受伤了?”
这是个憨厚的嗓音,一听就是常年吆喝出来的。
来不及解释,我和顾潇同时回首。这片土地四处灯火通明,可能是人的第七感,我感觉有股热烈的火焰在仁厚的地母灼烧。
“哎,这位是?”这名淳朴的小伙子似是年长几岁,他不解地挠挠头,有些尴尬,嘴角抽抽却没有发声。
“你好大哥,我叫白鹤眠,是顾潇的好友,今日初到此地,幸会。”
我先一步开口,向他伸出手。
“好好好,幸识幸识。咱俩差不了多少岁,你这样叫有点加辈了,不过无妨无妨,怎么叫顺口怎么来。”
听到这,我立马疯狂点头,表示尊敬。
他个子挺高,但人看着有些焖噔儿……讲普话就是看着忠厚的好人,眼神清澈不谙世事。
“我叫高满红,叫我高哥就行,是崛山的领队员。”年轻人喜笑颜开,眉峰粗厚,小麦色的皮肤是大地赐予的恩惠,若是午后暖阳一照必定熠熠生辉。
高满红注意到我脏乱的衣角,他瞪圆双目,笑着张开嘴,打趣道:“小弟,你这是刚从海里捞上来,顺便从泥坑里滚了圈吗,咋个弄成这样?”
我还未来得及回话,空中就迸发火光四射,亮彻半碗湖。
“差点忘了,今日是水樁节。”顾潇仰望着烟花,提起话。
水樁节,相当美的名。
“对啊,水樁水樁,千载难逢。话说回来,两位外地旅客还没听过节的来历吧。”高满红指向不远处,由几个铁架子搭起来,锈迹斑斑的圆舞台。
我摇摇头。
高满红来了兴致,他一手叉腰,一手从口袋里掏出盒烟,短指甲弹开烟盒,向我递来一根。
我赶紧开口解释,我并不好烟。
年轻人遗憾的塞回去,深深抿一口,舒爽间自顾自讲起来:“传说,在盘古开天辟地后,九州灵气充沛万物涌起。一颗五光十色的蛋诞生于世间,百年后,天光照彻万川,祥云拥簇着它,神鹿沧澜便就此诞生与天地间,祥瑞泽雨。”
“沧澜行走于荒原之间,润调于五谷之中。哪怕赤地千里,凡经它所游离,往后日定风调雨顺。它游历世间,抛头露面却是稀少,见过它的人们都忘不了那对晶莹剔透,在夜晚发亮,泛着宛如淡淡月光的鹿角。”
“它百年出游一次,其余时间都窝在洞中修行,每次苏醒都是新的轮回,新的记忆。它不记得前尘往事,只保留着仁慈的天性。那时眉洲正值旱魃作祟,连年无雨。沧澜于心不忍,便舍身修行留在眉洲数百年,崛山四方城池长老对它毕恭毕敬,特意提供崛山灵沛之地,对外宣称守护起来。”
“起初,民中还有人见闻过沧澜鹿,纷纷称赞不已。但渐渐的,保护令法下来后,越来越少的人再听闻到沧澜鹿的音讯,来年收成不错,大家也渐渐忘记此事。直至有一夜雨,电闪雷鸣,空中腾飞起单只鹿纤细的身影,随着声嚎叫潜入这细雨再无音讯。”
我瞧见顾潇右手抵着下颚,垂着眸,似乎在思考什么,她忽然抬眸直勾勾盯着高满红,询问道:“这不就是神话故事吗,和水樁节有什么联系。”
“这就不晓得了吧,沧澜鹿走后,天灾又开始反复无常。长老一脉相承,每届都会举行上山祈祷仪式,拜谢沧澜鹿,祈求每年都如曾经风调雨顺。近年来,说好也不好,说洗白也强起来很多,还是政策好了啊。”
“上山祈祷?沧澜鹿不是已经走了吗?”
顾潇试探性发问。
高满红一摆手,压低声音:“有些事嘞个不好说。”
我和顾潇对个眼神,作势就要下天打雷劈保证书。
高满红看这场面,当即就咳嗦两声,伸手挡下我们。
“咋子嘛,咋子嘛,只是算坛子而已。”
作者闲话:
不好意思,分卷时困迷糊了,第一卷前四章我给弄到楔子卷里了,后面没办法只能把楔子改成一了,剩下两章分到二中,改不了了,很抱歉影响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