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规矩与规矩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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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摇曳,奏折在案头堆成小山。太子萧景明揉着太阳穴,朱笔在“请立太子妃疏”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
    丞相和几位官员,见催促陛下广纳后宫不管用,又来催促太子,说什么择选合适的乾元嫁入东宫,请太子早日开枝散叶。
    “殿下,茶。”
    沈铮无声无息地出现,将青瓷茶盏轻轻搁在案几空白处。茶汤清亮,浮着两朵胎菊——是他特调的明目茶。
    太子抬眸,正撞进沈铮深邃的眼底。那人眉骨上的旧伤还泛着淡红,是去年秋猎时为他挡箭留下的。热气氤氲间,一个念头突然明晰起来:若非要诞育子嗣...
    “备浴。”
    温泉池水雾缭绕,沈铮如常守在屏风外。却听太子声音隔着水汽传来:“进来伺候。”
    “臣...”沈铮喉结滚动,“不合规矩。”
    鎏金屏风后传来水声,太子月白的中衣已浸透,湿漉漉贴在身上:“在东宫,孤的话就是规矩。”他忽然抓住沈铮佩刀的腕骨,“还是说...沈侍卫要抗旨?”
    刀鞘“咣当”落地。沈铮呼吸粗重地看着太子自己扯开衣带,肩头龙纹在蒸汽中若隐若现。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属于乾元的信香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冷冽雪松混着铁锈味,与太子的龙脑沉香纠缠在一起。
    “孤近日总梦见父皇呕血那日。”太子指尖划过沈铮喉结,“你说...若孤也...”
    沈铮突然单膝跪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太子衣摆:“臣愿为殿下赴死。”
    “谁要你死?”太子轻笑,拽着他束发的革带迫人抬头,“孤要你...活得好好的。”
    最后一层纱衣飘落池面时,窗外惊雷炸响。沈铮在闪电照亮太子身体的瞬间闭了眼,却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命令:
    “看着孤。”
    ————————————————
    燕王府书房内,鎏金兽首香炉吐出袅袅青烟。老燕王将家书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与柳家的婚约乃先帝亲自指婚,岂容你说退就退!”
    谢临渊负手立在窗前,玄色蟒袍衬得肩背如剑。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玉佩:“父亲,如今陛下病重,先帝时的婚约...”
    “混账!”老燕王须发皆张,“礼部尚书执掌天下文教,你当柳家是那等攀附权贵之辈?”他忽然压低声音,“何况柳公子虽深居简出,却是京城第一才子...”
    “才子?”谢临渊嗤笑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个模糊的麻脸书生形象——三年前诗会上远远瞥过一眼,戴着帷帽不说,身形还瘦弱得像根竹竿。他转身时玉佩穗子扫过案上兵书,“孩儿要的是能并肩而立之人,不是个只会吟风弄月的...”
    “报!”侍卫突然在门外高声道,“醉仙楼掌柜求见,说是二公子又去医馆闹事了!”
    老燕王气得胡子直翘:“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
    谢临渊大步流星往外走,心想这柳家公子若真有传闻中半分才学,就该主动退了这婚——他燕王世子要娶的,合该是能与他共乘一骑、笑傲沙场的绝世佳人,而非个藏头露尾的病秧子。
    燕王今日去宫中赴宴,留下谢临渊一人在府,忽然听见下人来报,说是他那有着婚约的柳家公子前来拜访。谢临渊本想着不见,心中又十分好奇,他这位未婚夫郎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喝传说中一样貌似无盐。
    燕王府正厅内,鎏金镂空香炉吐着淡淡檀香。谢临渊整理着袖口金线刺绣的云纹,漫不经心地踏入厅门——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脚步猛然顿住。
    梨花木椅上端坐着一位素衣公子,执盏的指尖如玉雕般修长。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如画的侧颜:长睫如鸦羽,鼻梁似悬胆,唇间一点朱色衬得肤色如雪。最惊人的是那身气度,清冷如竹间月,偏生眼尾一粒泪痣平添三分艳色。
    “柳...柳公子?”谢临渊喉结微动,突然觉得喉间发紧。
    柳清辞抬眸,眸光清凌凌扫过来:“世子安好。”他放下茶盏,从怀中取出一封洒金笺,“今日叨扰,是为退婚一事。”
    “退婚?”谢临渊脑子嗡嗡作响,目光不自觉地追着对方袖口银线绣的缠枝纹——那双手刚才捧着的茶盏边缘,还留着极淡的唇印。
    “听闻世子心有所属,柳某不愿强人所难。”柳清辞起身递上退婚书,素白广袖带起一缕兰香,“家父那边,我自会解释。”
    谢临渊下意识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对方却已干脆利落地抽手离去。直到那抹素白身影消失在照壁处,他才猛然回神——
    “等等!本世子何时说过心有所属?!”
    回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秋风。谢临渊低头看着手中退婚书,上面字迹清峻如松,落款处还押着枚朱砂小印。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戴帷帽的瘦弱身影,胸口莫名发闷——所以...这就是柳家公子?那个传闻中“貌若无盐”的礼部尚书独子?
    这哪里是貌若无盐,简直是美如天仙!
    “来人!”谢临渊突然将退婚书拍在案上,“去查柳公子今日行程!”
    翌日晌午,醉仙楼“望月厅”内茶香袅袅。柳清辞正与翰林院编修对弈,忽听门外一阵骚动。
    “砰!”
    雕花门扇被猛地推开。谢临渊一袭玄色锦袍立在门口,腰间蹀躞带上金玉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柳公子,好巧。”
    翰林编修见状,连忙起身告辞。柳清辞执棋的手悬在半空,淡淡道:“世子这是要砸自家弟弟的场子?”
    “本世子只是好奇——”谢临渊反手甩出那封退婚书,纸笺“啪”地落在棋盘上,震乱满盘星斗,“柳公子为何要退婚?”
    柳清辞垂眸轻笑,指尖拈起一枚被震倒的白玉棋子:“世子三番五次暗示嫌弃柳某貌丑,如今又作纠缠...”他忽然抬眸,泪痣在阳光下红得惊心,“传出去,不怕沦为笑柄么?”
    说罢拂袖而起,素白袍角扫过谢临渊膝头,带起一阵素心兰的冷香。
    雅间内霎时寂静。谢临渊盯着柳清辞留下的半盏残酒,突然仰头饮尽。杯沿残留的唇脂沾在他嘴角,混合着酒液的清甜与一丝极淡的药香——是常年服药之人特有的苦涩。
    窗外秋风掠过,吹散棋盘上的落花。谢临渊摩挲着酒杯,忽然低笑出声:“好一个柳清辞...”
    他起身时,腰间玉佩“叮”地撞在案几上。昨日那封退婚书被他一撕两半,转而抽出张洒金帖拍在桌上——正是醉仙楼最难订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宴席帖子,落款日期墨迹未干。
    “告诉你们掌柜,”谢临渊对门外探头的小二勾唇一笑,“明日本世子包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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