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夏日凉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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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毒日头像是要把整个城市烤化。柏油路软塌塌地蒸腾着肉眼可见的热浪,空气粘稠得吸不进肺里。林夜的小煎饼车孤零零地支在街角树荫下,那点可怜的荫蔽在正午的酷刑面前不堪一击。车身的铁皮烫得能煎鸡蛋,滋滋作响。他围裙湿透紧贴在身上,汗珠顺着额角滚落,砸在滚烫的铁鏊子上,“嗤”一声化作白烟。更诡异的是,汗水浸透的围裙下,隐隐透出皮肤下暗红如岩浆流淌般的血管纹路,那是他体内“永寂领域”失控的先兆——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在四十度高温的疯狂压制下,竟被逼得在他血脉里狂暴乱窜,灼烧自身!
“妈的……这鬼天气……”他咬着牙,试图调动一丝寒气护住鏊子边缘快烤焦的面糊,指尖刚泛起一点白霜,立刻被周围汹涌的热浪吞噬殆尽,反噬的热力让他手臂上的暗红纹路又亮了几分,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之下。隔壁凉面摊的老板娘早已中暑瘫倒,小马扎歪在一边。
就在这时,一股磅礴的寒意如同冰河倒卷,瞬间笼罩了小半条街!苏璃的身影出现在煎饼车旁,她面色冷凝,双手虚按地面。深蓝色的冰魄寒气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极地风暴席卷开来。地面“咔嚓”声不绝于耳,一层厚厚的、冒着森森白气的冰霜急速蔓延,顷刻间将煎饼车前方十米的地面冻成一片溜滑的镜面,甚至爬上了旁边几个垃圾桶的金属外壳!
奇迹发生了。那些被晒得七荤八素、躲在屋檐下苟延残喘的路人,猛地感受到这股救命的凉意,如同沙漠旅人看见绿洲,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人群轰然涌向苏璃的冰魄领域,在凉面摊前排起一条蜿蜒的长龙,贪婪地呼吸着这难得的冰冷空气,脸上露出近乎虔诚的解脱。连附近巡逻的城管车都“吱呀”一声停下,几个汗流浃背的城管跳下车,二话不说,掏出两面准备表彰“市容先进”的大红锦旗,“唰啦”抖开,高高举起,权当遮阳伞,把自己严严实实罩在苏璃冰魄领域的边缘,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璃维持着这大范围的冰魄领域,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冰寒气息中瞬间凝结成霜。这对抗天地酷暑的消耗,比对抗强敌更甚。
“呜……汪……呼哧……”一阵压抑的、带着极度痛苦的喘息声从煎饼车底下传来。是那群熟悉的流浪狗。大黄狗依旧顶着那朵深紫近黑的堕神花印记,此刻它和其他几只狗全都瘫在滚烫的地面上,舌头耷拉得老长,急促地喘息,肚皮贴着唯一有点凉意的车底阴影,几乎要被烤熟。
大黄狗额头的堕神花印记似乎感应到了苏璃竭力释放的冰魄寒气,那深紫色的纹路微微亮起,竟如同海绵般,开始主动吸收周围逸散的冰寒能量!印记周围一小圈地面的冰霜悄然融化,不是变成水汽蒸发,而是聚集成一个碗口大的、清澈的小水洼。那只花斑狗崽好奇地凑过去,把自己滚烫的爪子按进水洼里。爪垫边缘,细密的金色纹路瞬间亮起,如同活过来的电路,开始沿着水面高速流动、切割!
“哗啦啦——!”
水洼里的水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猛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一股持续不断的、带着冰凉水汽的旋风,竟从那个小小的漩涡中心诞生,旋转着吹拂开来!范围不大,堪堪笼罩住车底趴着的几只狗,却带来一阵救命的清凉!狗崽舒服地“呜咽”一声,干脆把两只前爪都浸在水洼里,爪上的金纹闪烁得更欢快了,那股小小的旋风也随之增强,吹得狗崽身上的杂毛都飘了起来。
这一幕被一个排队等凉意的小伙子看得真切,他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爆发出惊喜的大叫:“风扇!狗爪风扇!老板!投币能吹不?”
这声吆喝如同点燃了引线。绝望酷暑中的人们瞬间发现了这个“天然”降温点。硬币、小票、甚至刚买的冰棍包装纸,雨点般扔向车底那片小小的、由堕神花融冰化水、金爪纹搅动生风的清凉之地。花斑狗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感受到“投喂”和周围人群渴望的目光,它似乎明白了什么,更卖力地把爪子按在水洼里搅动起来,金色纹路光芒流转,那股冰凉的小风旋转得更欢实了。简陋的“四爪自转风扇”服务区,在煎饼车底正式挂牌营业,成为这条死亡高温街上最魔幻的避风港。
“让开!都让开!苏姑娘!救命啊——!!!”
一声炸雷般的狂吼撕裂了酷暑的沉闷,伴随着引擎狂暴的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尖叫。血刃门主雷烈那辆改装过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撞开路上稀疏的行人和障碍物,一个甩尾,带着浓烈的橡胶焦糊味,狠狠刹停在苏璃的冰魄领域边缘,车头距离排队的人群仅差半米!
车门被巨力踹开,雷烈魁梧的身躯跳下车,他双目赤红,浑身肌肉紧绷如铁,汗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浸透了衣衫。他怀里,抱着一个用沾血床单裹着的女人——正是门主夫人楚红玉!她脸色惨白如金纸,下身的床单已被鲜血浸透,黏腻的暗红正顺着雷烈的手臂往下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嗤嗤”作响。
“要生了!突然发动……比预产期早太多!救护车!全他妈堵死在跨江高架上了!苏姑娘!救救红玉!救救孩子!”雷烈的吼声带着撕裂的哭腔和滔天的恐惧,他扑到苏璃面前,巨大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如同濒临崩溃的堤坝。怀里的楚红玉发出微弱的、压抑不住的痛吟,每一次抽气都牵动着雷烈绷紧的神经。
时间凝固了一瞬。煎饼车底搅水的狗崽停下了爪子,排队的人群鸦雀无声,连城管举着的锦旗都忘了晃动。
苏璃眼中冰蓝光芒暴涨!没有丝毫犹豫,她双手猛然向地面一按!
“喀啦啦——!”
以她为中心,地面冰层疯狂加厚、拔高、塑形!森寒刺骨的沧溟冰魄之力被催发到极致,冰晶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急速蔓延、凝结、构筑!眨眼之间,一张晶莹剔透、不断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床在煎饼车旁的空地上拔地而起!冰床边缘甚至凝结出简易的扶手和微微隆起的靠背轮廓。
“放上去!林夜!”苏璃声音如同冰珠坠地,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夜早已冲了过来,他双臂肌肉贲张,皮肤下暗红的弑神血管纹路如同燃烧的岩浆般剧烈搏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与热力交织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和雷烈一起,将不断渗出鲜血、痛苦呻吟的楚红玉平放在那冒着白气的冰魄产床上。刺骨的寒意让楚红玉浑身一颤,却奇异地压制住了部分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涣散的眼神凝聚了一丝。
“血!血止不住!”雷烈看着妻子身下迅速在冰床上晕开的刺目鲜红,声音都变了调。
林夜低吼一声,右手五指箕张,猛地虚按在楚红玉出血不止的下腹上方!他手臂上那暗红的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极度凝练、带着寂灭万物气息的“永寂”寒流,精准地透入肌体!没有冻结血肉,却如同最精密的冰封手术,瞬间将那些破裂奔涌的细小血管强行“凝固”在爆裂的前一瞬!汹涌的血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收束!
“青尧!工具!”苏璃喝道。
“来了!”青尧不知何时已挤到最前面,他指尖跳跃着一簇极度凝练、呈现出炽白核心与幽蓝外焰的星火。那火焰没有一丝热量外泄,反而带着一种净化万物的纯粹感。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旁边城管车里急救箱翻出的、还沾着灰尘的剪刀和止血钳,星火如灵蛇般卷过器械表面。“滋——”一声轻响,所有器具瞬间被高温净化,连金属都微微泛红,随即又在他精准的控制下瞬间冷却至常温无菌状态。
“撑住!夫人!”苏璃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她一手持续释放冰魄之力稳定楚红玉紊乱的生机和镇痛,另一手接过青尧递来的星火消毒剪。
就在这煎饼摊旁、冰床之上、酷暑与寒冰交织的诡异战场上,在雷烈几乎捏碎自己拳头的注视下,在无数路人屏息凝神的围观中,青尧以星火为灯,苏璃以冰魄为引,林夜以永寂为锁,三人配合无间。
“头出来了!用力!”苏璃清喝,冰蓝的眼眸专注如寒星。
楚红玉发出一声用尽生命力量的嘶喊!
“哇啊——!!!”
一声比酷暑烈日更加灼目、充满了无尽委屈和原始生命力的啼哭,猛然炸响!一个浑身沾着血污和胎脂的小小婴孩,落入了苏璃覆着薄薄冰蓝寒气的手中。
奇迹般的,孩子被托起的瞬间,那紧握的、沾着血污的、小小的右拳,竟缓缓地、倔强地张开了。掌心正中,赫然烙印着一枚极其微小的、却清晰无比的青铜色剑形胎记!那剑形古朴苍劲,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与沉寂之气,如同远古神兵的微缩投影!
雷烈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看着那啼哭的孩子和掌心奇异的剑印,又看向冰床上气息微弱却已脱离险境、对他露出虚弱笑容的妻子,这个刀头舔血的铁汉,再也支撑不住。他“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膝盖处的布料瞬间被高温灼得焦黑。巨大的头颅深深埋下,肩膀剧烈地耸动,滚烫的男儿泪混着汗与血,砸在蒸腾着热气的地面上。
他猛地抬头,脸上涕泪纵横,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感激与狂热,朝着苏璃、林夜、青尧三人,朝着煎饼车,朝着车底那几只吐着舌头、爪子还按在水洼里的流浪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天启接生圣手!你们是老天爷派来的活神仙啊!”
几天后,煎饼车另一侧,紧挨着城管送的“夏日清凉卫士”锦旗,一面更加巨大、更加华丽、绣着金线龙凤纹的大红锦旗迎风招展,上书七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
“天启接生圣手”
落款是力透锦缎的血色狂草——血刃门雷烈暨楚红玉顿首百拜。
锦旗下,林夜的鏊子重新飘起面香,苏璃的冰魄精准地冻着冰镇酸梅汤,青尧暴躁地指挥着学徒控制星火火候。花斑狗崽趴在车底的水盆边,惬意地搅动着小风扇,金爪纹闪烁,偶尔抬头看看那两面风格迥异却同样耀眼的锦旗,尾巴懒洋洋地摇两下。
而血刃门深处,雷烈凝视着摇篮中沉睡婴儿那摊开的小手,青铜剑印在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微芒。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微小的印记,眼神深处,翻涌着比刀锋更冷的光。
作者闲话:
这也是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