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晨间靠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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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台下了班,赶紧回去睡觉,也属实是困了,不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也主要是为了明天的工作补充体力。
…………
迷迷糊糊中,有听到别的房间有电话声,大概率是水头房间的。
我没在意,又接着睡,不一会儿,水头过来敲门。
”卡带!起来了!准备放梯子!“
水头的敲门声像颗石子投入睡眠的深潭,余波在走廊里层层扩散。
我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敲着急促的鼓点。黑暗中摸索工装时,手指碰到床头柜上凉透的茶缸,发出叮当的脆响。
走廊里传来水头渐远的脚步声,还有他习惯性的咳嗽声——像老式柴油机启动时的闷响。
凌晨的海风从半开的舷窗灌进来,带着咸腥的湿气。
我套上工装时,布料还带着昨日的汗味。冲出房门时,正撞见水头在走廊尽头点烟,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跳动。他吐出口烟圈:“不着急,引水艇还有四十分钟到。”
左舷甲板被探照灯照得雪亮,我们的影子在防滑纹上扭曲变形。组合梯的钢组件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像条蛰伏的金属巨蟒。
我单膝跪地解锁固定栓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人清醒。螺栓旋转的摩擦声惊起了缆桩上打盹的海鸥,它们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水头在梯顶掌控液压阀,老旧的控制器发出哮喘病人般的嗡鸣。当梯节逐段垂向海面时,带起的咸腥水珠溅在我仰起的脸上,像细碎的冰针。“停!”我挥手示意,最后一级梯阶悬在浪尖上一米处,随着涌浪轻轻摆动。
此刻的海面像块巨大的深色绸缎,但远处泛白的浪线预示着潮汐即将转向。我们必须赶在平潮期完成作业。水头抹了把额头的汗,在探照灯下,他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的树皮。
最关键的引水梯作业开始了。我从器材库取出折叠式的柚木梯板,这些经过特殊防腐处理的木板还带着桐油的气味。
水头在舷边安装悬挂装置,他粗壮的手指在纤细的保险绳间翻飞,竟带着绣花般的精准。已经记不清这是我们第几次配合放引水梯了,每个动作都像经过精心编排的舞蹈。
“卡带,拉紧!”水头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破碎。我们合力将引水梯的软梯段展开,浸过焦油的麻绳在掌心留下深色印记。
天色渐亮,海平线上泛起金色的光边。我检查着每个连接点,手指抚过绳结时能感受到纤维的纹理。
这些细节关乎引水员的安全,也关乎全船的航程。水头突然说:“记得零八年在新加坡,老引水爬梯时踏板断裂,幸好老轨眼疾手快抓住了保险绳。”
远处传来引水艇的汽笛声,像这场晨间作业的休止符。我们站在舷边,看着那艘白色的小艇划开墨色的海面,船首激起的浪花像散落的珍珠。这一刻,整个船队都在等待这个即将登船的身影——他带着港口的指令,也带着陆地的气息。
当引水员的身影出现在艇首时,新一天的航程正式开启。而我们,已经为这次相遇准备好了最安全的通道。
引水艇优雅地侧身靠拢,艇首的防撞胶与船体接触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我抛下引缆绳,绳圈在晨光中划出完美的圆弧。水头在舷边蹲下身,双手做出引导手势,像机场的地勤指挥飞机。
引水员开始登梯时,整个甲板陷入奇特的寂静。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和软梯受压时发出的细微吱呀声。
他攀登的动作流畅而稳健,每个踏步都精准踩在梯阶中央。行至中途时,他突然停顿,调整了下安全帽的角度——这个动作让我想起登山运动员在岩壁上的短暂休整。
当引水员的双手搭上舷墙时,水头一个箭步上前搀扶。“欢迎登船!”他的声音带着海员特有的洪亮。引水员脱掉浸湿的手套,露出的手指修长有力:“这梯子放得舒服,比上周在胡志明港强多了。”
我收起引缆绳,绳子上还带着海水的凉意。这时厨助小张端着餐盘出现,蒸包子的热气在晨光中格外诱人。引水员接过豆浆杯时笑了笑:“还是中国船周到,俄国船上次只给杯黑咖啡。”
太阳完全跃出海平面时,引水梯开始回收。。
此刻的作业轻松许多,我们像收卷一幅完成的画卷。水头哼起不成调的渔歌,歌词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当最后一段软梯离开海面,水珠在阳光下闪烁如钻石。
晨光如金箔般铺满海平面时,船钟敲响七下。海防港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幅正在缓缓展开的水墨长卷。驾驶台里,船长扶着舵轮的手微微发白,昨夜的值班让他的眼袋显得格外沉重。
”deadslow慢车前进!”船长的指令通过传声筒在整艘船回荡。
这艘万吨巨轮如同疲惫的巨鲸,缓缓贴近混凝土码头。我能感受到主机转速的逐渐降低,甲板传来的震动从急促转为平缓。橡胶碰垫与船壳摩擦时发出沉闷的呻吟,惊起了码头栏杆上停歇的海鸥。
水头在船艏忙碌着,他打出的手势如同某种古老的航海语言。缆绳带着海水的咸湿,在缆桩上缠绕出深色的圈。老陈靠在舷墙边点烟,火柴划燃的瞬间,他眯起被海风侵蚀多年的眼睛:”这码头比去年新多了,中国人修的确实结实。”他吐出的烟圈随风飘向码头,与早餐摊的炊烟奇妙地融合。
只见海关官员的白色制服在朝阳下格外醒目。大副在办公室核对文件,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像春蚕食叶。空气中飘来pho的香气,混着柴油味和鱼腥味——这是越南港口特有的味道,像首复杂的交响曲。
岸上,摩托车流如潮水般涌动,发动机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当最后一条缆绳系紧,主机完全熄火。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只听见海浪轻拍码头的声音。这艘在海上漂泊多日的钢铁巨轮,终于在这异国的晨光里暂时安歇。
水手长开始组织船员进行放舷梯,粗壮的铝合金梯子在绞盘机的带动下缓缓收紧。
我沿着舷梯走下码头,双脚重新踏上坚实土地的感觉令人恍惚。只觉这艘船才是我的家。
回到船上,海关手续已办理完毕。剩下的,就交给三副和老纪了。他俩在梯口值班。
哦对了,想着还有拔冷箱,老电和机卡下来了。
”这儿用不上你。”他单脚踩住梯子横档试了试稳固度,”去忙你的灶台吧,这儿有我和小高就够了!”
中午时分,港务局的联络员登船。这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西装革履与码头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在会议室与船长交谈时,不时推一推滑落的眼镜。透过玻璃窗,我能看见船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