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换钱亭出来，热带的夜风裹着香料和海鲜的气息扑面而来。水头走在最前面，花衬衫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里攥着刚换的泰铢，紫色钞票在路灯下泛着莹光。
    路边的水果摊上，金枕榴莲裂开了口，露出奶黄色的果肉。摊主是个戴草帽的大妈，正用棕榈叶扇着苍蝇。见我们经过，她抄起砍刀劈开一只椰子，乳白的汁液溅在摊位的塑料布上。”二十铢！”她晃着椰子，冰块在椰壳里叮当作响。
    按摩店的霓虹灯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柏油路上。穿传统纱笼的姑娘们坐在店门口的塑料凳上，见到水头就笑着用中文喊：”老板，按摩！”她们的指尖染着凤仙花汁，在灯光下像一簇簇小火苗。
    水头突然在十字路口停下脚步。他挠着后颈渗出的汗珠，花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背上。”不对，”他咕哝着，”上次来的按摩店门口有尊佛像。”唐国成掏出手机想导航，屏幕却卡在加载界面。大副默默点起烟，烟头的红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我们折返时，路过一家卖炸昆虫的推车。竹筐里堆着炸蟋蟀和蚕蛹，油锅飘出怪异的香气。水头突然拍大腿：”想起来了！要经过皇家花园酒店！”
    果然，酒店门口的鎏金招牌在棕榈树丛后闪现。转进小巷的刹那，喧嚣像潮水般涌来。三米宽的巷子挤满摩托车，后视镜擦着我们的胳膊掠过。租车贩子们坐在改装过的本田摩托上，发动机空转着发出轰鸣。有个少年指着贴满贴纸的粉色踏板车喊：”三百铢一天！”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月光下的沙滩像铺开的银缎，潮水在远处勾勒出白色的花边。停泊的游艇随着波浪轻轻摇摆，缆绳敲打桅杆的声音像轻柔的打击乐。更远处，香蕉船和降落伞在夜空中划出彩色的弧线。
    ”怪不得。。。。。。”唐国成喃喃道。他脱了鞋踩在沙滩上，细沙从他趾缝间溢出。水头已经奔向海边，衬衫像旗帜般飘扬。大副站在原地，掏出手机对着海面拍了张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他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路边有家药店，唐国成打算去买点药。
    他听说这边的蓝色小药丸很不错，打算给朋友带点（估计是无中生友了哈哈）
    药店门口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把唐国成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肤霜药膏，唯独不见那种蓝色小药丸——它们像暗号般只存在于特定客人的默契里。
    推门时门铃叮当作响，瘦高个店员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他穿件洗得发白的polo衫，领口松垮地敞着，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滑动。”萨瓦迪卡。”他的问候声轻得像蚊子叫，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玻璃柜台。
    唐国成掏出手机，翻译软件的白光映亮他冒汗的鼻尖。输入框里闪烁的光标像心跳节奏器，他犹豫着删改三次才确认翻译。机械的女声念出泰语时，店员嘴角掠过一丝了然的微笑。
    柜台抽屉滑开的瞬间，塑料药盒碰撞出细碎声响。店员取出巴掌大的纸盒，蓝白相间的包装上印着看不懂的泰文说明。他用计算器按出”300”的数字，液晶屏的蓝光映在他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上。
    唐国成捻着药盒边缘，塑料膜在指尖沙沙作响。当店员拿出四盒捆绑的促销装时，他注意到对方小指戴着枚褪色的银戒。计算器跳成”1000”的红色数字时，空调正好吹落柜台上的价目表。
    纸币交接的瞬间，唐国成触到店员冰凉的指尖。找零的硬币滚过玻璃柜台，发出清脆的旋转声。装药的塑料袋印着莲花图案，提手处还留着上一任顾客捏出的褶皱。
    推门离去时，门铃再次响起。唐国成把塑料袋塞进背包最底层，拉链齿咬合的声音像一声叹息。远处海滩的喧闹声隐隐传来，而药店荧光灯依旧在夜色里静静燃烧。
    唐国成把那个印着莲花图案的塑料袋塞进我背包时，拉链齿咬合的声音格外清晰。大副轻咳一声，花白的鬓角在霓虹灯下泛着紫光。”给我留一盒。”他声音压得低，像是怕惊扰了街口那棵凤凰树上栖息的鸟儿。
    水头拽着我胳膊拐进巷子时，热浪裹着香水味扑面而来。风情街的霓虹招牌像泼翻的颜料桶，把柏油路面染成流动的虹彩。穿荧光比基尼的俄罗斯姑娘靠在酒吧门口，冰蓝色瞳孔像两颗融化的薄荷糖。
    ”别对视。”水头话音刚落，我就被一双涂着亮片指甲油的手挽住。泰国女孩穿着缀满亮片的抹胸，蜜色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汗。”老板请喝一杯嘛～”她普通话带着软糯的尾音，胸口贴着的荧光贴纸随呼吸起伏。
    我僵着身子抽胳膊，她指尖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水头在五步外被两个姑娘围着，其中一个正用团扇轻撩他工装裤口袋。老水手后撤步躲闪的动作利落得像在甲板避浪，裤袋里的钥匙串哗啦作响。
    唐国成举手机拍摄时，穿流苏裙的姑娘突然扬手。杯中琥珀色液体晃出圆弧，冰块撞得叮当响。他讪讪收手机的动作，让我想起上次他躲大副检查舱底时的模样。
    最惊心是巷尾那个穿校服裙的姑娘。她勾住我手指的力道轻柔得像系缆绳，中文却流利得反常：”小哥哥从哪来的呀？”我拍她后背时触到蕾丝肩带的轮廓，小兄弟不自觉的抬了半截。
    我说：“找别人吧，我得走”
    当我们挤出人潮时，唐国成背包侧袋的药盒轮廓清晰可见。水头工装裤屁股口袋上留着枚玫红唇印，像盖在航海图上的陌生印章。回头望去，风情街的霓虹依旧在湿热夜色里吞吐着迷离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