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从毛血旺到矿泉水瓶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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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先干一杯!”船长举着啤酒瓶站起来,瓶口还挂着冰碴,“新年新气象,2025年都给我好好干!”
    “干!”
    二十多个酒瓶“咣当”撞在一起,泡沫溢出来,顺着瓶身往下淌。水头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酒液顺着下巴滴到工服上,他也懒得擦。
    “吃菜吃菜!”大厨挥舞着锅铲,活像个指挥家,“毛血旺趁热!凉了就不够味儿了!”
    筷子瞬间化作残影,像一群饿狼扑向猎物。水头一筷子戳进毛血旺里,捞起一大片毛肚,红油滴答,他直接塞进嘴里,辣得直吸气,却还咧嘴笑:“爽!”
    老电专攻清蒸鱼,筷子轻轻一挑,鱼肚上的嫩肉就剥落下来,蘸着豉油送进嘴里,眯着眼嚼:“鲜!”
    三副则盯上了三文鱼,熟练地卷起一片,蘸了青芥,面不改色地吞下去,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像个得意的蒸汽火车头。
    角落里,轮机部的几个闷头扒饭,偶尔伸筷子夹菜,动作又快又准,像一群训练有素的刺客。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热。船长他们几个吃的聊的差不多了,转回头跟我们这边说了句:“大家都别喝多啊,注意点!”
    然后黯然离去。这可给水头气得不轻。
    船长前脚刚踏出餐厅,水头就“咣”地把酒瓶砸在桌上,啤酒沫溅得老高。
    “装什么大尾巴狼!”他扯着嗓子吼,“听杜竞竞说(之前公司派员的人),他以前喝酒喝的值不了班,差点跟别的船撞上。还好意思说我们,咱们又不值班,喝点酒怎么了!”
    大厨趁机又开了几瓶啤酒,瓶盖崩到天花板上:“管他呢!咱们喝咱们的!”
    老电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小音箱,往桌上一拍。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海阔天空》炸响,差点掀翻屋顶。
    小高已经喝得满脸通红,这会儿正骑在椅子上,举着筷子当麦克风,嚎得比黄家驹还撕心裂肺。轮机部的唐总更绝,抄起汤勺当吉他,对着啤酒瓶疯狂扫弦。(看样子也是喝的不少~)
    船长的提醒让水头撇了撇嘴,但还是放下了刚开瓶的啤酒。“行吧行吧,意思意思得了。”他嘟囔着,把酒瓶推到桌子中央。
    大厨顺势接话:“就是,明天还要早起做饭呢。老陈,把花生米递过来。”
    餐厅里的喧闹声渐渐低了下来。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餐具。轮机部的小张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检修发电机。”
    水头虽然嘴上抱怨,手上却利索地把没开的酒重新装箱:“大厨,这些放冰柜还是?”
    “搁厨房储物间吧,锁起来。”大厨擦了擦手,“小高,帮我把剩菜装保鲜盒。就剩一点的直接扔了!”
    我起身收拾桌上的空盘子,发现李哲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啃完的肘子骨。
    “这小子。。。”水头摇摇头,脱下外套给他披上,“让他睡会儿吧,等会儿走的时候再叫醒他。”
    餐厅里的喧嚣渐渐散去,只剩下我和小高在收拾残局。
    我拿起扫帚,扫过桌底下的花生壳、鱼刺和几片不小心掉落的蒜瓣。扫帚刮过甲板的声音沙沙作响,像是给这场聚会画上一个休止符。
    小高拎着拖把,水桶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漂着几片菜叶和油花。他弯着腰,仔细地拖着地板,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疲惫,却又透着股认真劲儿。
    “垃圾袋扎紧点,别漏了。”我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个黑色垃圾袋。
    小高点点头,蹲下去把袋口系了个死结,然后拎起来往垃圾房走。他的背影瘦削,工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但动作却很利索。
    我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扔,水花溅起几滴。小高正好回来,看到我甩水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你这手法,跟扔铅球似的。”
    “那可不,专业水准。”我甩了甩手,也笑了。
    厨房里,大厨已经收拾好了灶台,锅碗瓢盆归位,只剩下洗碗池里还泡着几个盘子。他擦了擦手,瞥了我们一眼:“完事了?”
    “嗯,都搞定了。”我点点头。
    大厨从冰箱里掏出吃剩的酱牛肉,扔给我们:“辛苦了,拿回去下酒喝。”
    小高接住,眼睛一亮:“谢了,大厨!”
    我没要,都给了小高,我喝的也稍微有点多了。我拿了瓶果汁,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夜已经深了,窗外的海面漆黑一片,只有船上的灯光在水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走吧,回去睡觉。”我拍了拍小高的肩膀。
    他“嗯”了一声,跟着我往生活区走。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远处机舱隐约的轰鸣。
    把小高送到房间,之后我便独自走回房间。走廊的灯光在眼前晕开,像隔了层毛玻璃。我扶着墙,手指蹭过冰冷的钢板,一步步往前挪。
    楼梯的台阶似乎在故意为难我,每上一级都像踩在棉花上。右手死死攥着栏杆,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妈呀……喝多了……”我嘟囔着,舌头像打了结。
    拐角处的灭火器突然变得面目可憎,红彤彤的罐体在视线里扭曲,像只蹲守的怪兽。我绕了个大圈避开它,却不小心撞上消防栓,膝盖传来钝痛。
    终于摸到自己的舱门,额头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松了口气。门把手转了半圈——谢天谢地,没锁。
    推开门的瞬间,冷气像一群隐形的蛇,顺着裤管和袖口钻进来,激得我浑身一哆嗦。空调的指示灯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蓝光,屏幕上赫然显示着“18℃”——还是抽湿模式。
    “我去……”我搓了搓胳膊,手忙脚乱地去摸墙上的开关。
    冷气关闭后,房间里的寒意却未散尽。我跌跌撞撞地往厕所走,可刚迈两步,胃里突然一阵翻涌,酸水直冲喉咙。
    “呕——”
    赶紧关上,然后去上个厕所,不知不觉一股酸意从胃里涌出。
    我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冲进厕所,趴在洗手池边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几口酸水。镜子里,我的脸惨白得像张纸,额头上还挂着冷汗。
    “让你贪杯……”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骂了一句,拧开水龙头,捧了把冷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总算让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吐完后,我瘫在马桶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试图让那股眩晕感退散。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从床头柜上摸到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瓶盖拧了三次才打开,水灌进喉咙的瞬间,仿佛干裂的土地迎来了一场细雨。我长舒一口气,瘫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空调虽然关了,但被窝还是冷的。我蜷缩成一团,把被子裹紧,像个狼狈的蚕蛹。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许是那半瓶矿泉水喝完后,眼皮就再也撑不住了;或许是蜷缩在被窝里时,船身轻微的摇晃像催眠的摇篮;又或许是胃里那股酸意终于平息,身体终于肯放过我,让我沉入黑暗。
    只记得闭上眼的前一刻,舷窗外的海面漆黑如墨,远处偶尔闪过一两盏航标灯的微光,像星星坠入了海里。
    然后——
    就是空白。
    没有梦,没有声响,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
    直到刺耳的闹铃在耳边炸开,我才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在床上——被子缠在腿上,枕头不知何时被踢到了地上,而我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矿泉水瓶。
    窗外,天刚蒙蒙亮。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隐约传来,提醒着我——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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