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从台湾信号到上海灯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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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6日,台湾海峡的风浪不大,但手机信号却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清晨,我正靠在船舷边刷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
    “欢迎来到台湾地区,国际漫游已自动开启……”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海面。远处灰蒙蒙的,根本看不见台湾岛的影子。再低头看看手机,信号栏赫然显示着“中华电信”。
    “什么情况?”我赶紧打开海图,确认我们的位置——距离福建沿海不到30海里,离台湾本岛还远着呢,怎么就漫游了?
    这时,李哲抱着平板过来,瞥了一眼我的手机,咧嘴笑了:“傻了吧?这边是金门海域,信号塔都是台湾的。”
    “金门?”我皱眉,“那不是福建的吗?”
    “地理上是福建的,行政上归台湾管。”李哲啃着苹果说着,“所以信号也是台湾的运营商。”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基站,结果跳出来一堆运营商名称——国内的移动、联通、电信、广电,还有台湾的中华电信、远传电信、台湾大哥大……五花八门,看得人眼花。
    “这要是手滑开了数据流量,话费不得瞬间蒸发?”我嘟囔着,赶紧关了移动数据。
    水头正好路过,听见我们的对话,插了一句:“去年有个二副在这儿开了半小时热点,回去发现话费扣了五百多!”
    李哲哈哈大笑:“那算什么?老陈前年在这儿接了通电话,三分钟,一百块没了!”
    我默默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生怕一不小心跑出去流量~
    12月29日,上午9点,我们的船缓缓驶入长江口锚地。
    放眼望去,水面上密密麻麻停满了货轮,桅杆和起重机组成了一片钢铁森林。有的船锈迹斑斑,像是已经等了半个月;有的船甲板上人影晃动,显然刚抛锚不久。
    “2号锚地北边一点,就那儿了!”三副盯着雷达屏幕喊道。
    船长皱着眉头在驾驶台踱步:”再往北偏点,别跟那艘散货船挤一块儿。”
    我们的船小心翼翼地穿过船群,寻找落脚之地。最终,主机”轰隆”一声熄火,锚链”哗啦啦”地沉入浑浊的江水中。
    刚抛完锚,船长就拿起对讲机:“水头!带着卡带把甲板收拾了,公司说不定要上来检查。”
    外面的江风呼呼作响,吹得安全帽的带子抽在脸上生疼。我和水头拎着扫帚、簸箕,开始沿着走道清扫。
    烟囱灰像黑雪一样积在角落,扫帚一碰就扬起一片乌云;
    海盐结晶在栏杆上、地面上结成白霜,得用铲子才能蹭掉;
    不知道哪来的沙子钻进防滑纹的角落里,根本扫不出来~后来等天热了,用淡水冲出来的。
    外面的风不小,刚把垃圾扫成一堆,就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水头边扫边骂:“这破天气,扫完一遍风一吹又白干!”
    但骂归骂,手上的活儿一点没停。毕竟大家都知道——上海这边要是来了检查,从来不开玩笑。
    干完活回到生活区,我从舷窗望出去:
    左边那艘集装箱船正在装卸,起重机像蜻蜓点水般起起落落;
    右边一艘油轮冒着黑烟,估计是在预热主机准备进港;
    远处还有几艘小船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船缝里钻来钻去。
    李哲把手机屏幕往我眼前一杵:“港航数科”公众号刚更新的,22:00起锚,00:00上引水,06:00准时靠泊外四码头。”
    我抢过手机划拉两下,最新推送明明白白写着我们船名。潮汐表显示凌晨有2。8米的高潮位,配着那张标满箭头的进港路线图,专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现在连引航计划都搞电子化了?”我嘟囔着把手机扔回去。甲板上的探照灯突然亮起来,把我们的影子钉在舱壁上。远处一艘化学品船正在起锚,锚链声像打雷一样滚过江面。
    水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安全帽上还沾着白天打扫的灰尘:“你俩蹲这儿当望夫石呢?”他眯着眼看了看李哲的手机,“十二点?那都别睡了!老规矩,提前两小时备车。”
    果然,晚饭后机舱的轰鸣声就比平时大了几分。老轨和大管带着机工们提前预热主机,水泵嗡嗡作响,柴油味混着机油的气息从通风口钻进走廊。
    李哲早早钻进了被窝,临走前还冲我咧嘴一笑:“我先睡了,半夜还得跟舵轮较劲呢!”他值0-4的班,按计划,起锚后不久就要开始频繁操舵,连续四小时满舵转向,光是想想就让人手腕发酸。
    午夜十二点,生活区走廊传来叮叮咣咣的动静。水头拎着头灯敲门:“起床!提前准备放梯子!”我挣扎着爬起来,我套上还带着体温的工作服,就跟着下去。
    甲板上,江风比白天更冷,吹得人耳朵生疼。
    “这次可别像上次那样,引水员都到跟前了才发现梯子卡住了。”水头低声念叨着。
    我点点头,手指冻得发僵,却还是仔细检查每一节踏板的牢固程度。远处,长江口的航标灯在雾气中忽明忽暗,像一串被风吹散的萤火虫。
    对讲机突然响起驾驶台的声音:“引水艇已出发,预计00:45登船。”
    水头骂了一句:“**,每次都赶半夜!”
    那艘引水艇像片树叶似的在浪里颠簸,即便今晚的风浪算得上温和,它靠近时依然显得笨拙而艰难。探照灯的光柱下,能清楚看见艇上的水手抓着栏杆,身体随着浪涌左右摇晃,像在跳某种危险的舞蹈。
    “准备接引水!”水头在对讲机里吼了一嗓子。
    我死死攥住安全绳,盯着那艘小艇——它每一次试图贴近船舷,都会被浪推开。艇上的引水员穿着橙色救生衣,背着小包,正仰头估算着软梯的摆动节奏。
    终于,在一个浪谷的间隙,小艇猛地靠了上来。引水员抓住软梯的瞬间,我几乎能听见他指节发白的”咯吱”声。他像只灵活的猴子,几下就蹿了上来,安全帽上还滴着海水。
    “晚上好引水!欢迎登船。”水头伸手拉了他一把。
    引水员喘着粗气,苦笑着摇头:“你们这干舷,每次来都像攀岩。”
    随后小艇迅速撤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我甩掉沾着海水的工作服,从储物柜里翻出那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布料上还残留着上次靠港时洗衣房的廉价柔顺剂味道,闻起来像被太阳晒过的纸箱。
    镜子里的我头发乱得像鸡窝,眼角还挂着引水梯溅上的盐渍。用湿毛巾胡乱抹了把脸,冷水激得我打了个哆嗦。床头闹钟显示01:17,离靠港时间还早。
    走廊里静得出奇,只有制冷机在头顶嗡嗡作响。
    驾驶台的门一推开,咸湿的海风就混着雷达的电子音扑面而来。二副正在海图上标注航线,铅笔尖在纸上刮出细碎的沙沙声。夜航灯把他的侧脸镀成青蓝色,像尊青铜雕像。
    二副惊讶的问了句:“咦!你怎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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