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当船员走进WalkingStr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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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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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油烟裹着咖喱的辛辣味,锅铲在铁锅里刮出刺耳的声响。大厨颠着勺,汗珠顺着他的眼镜框往下滴,在围裙上洇出深色的斑点。
“真下地?”他突然问,手里的动作没停,“别又跟越南那次似的,说要下,结果没一个人下。”
我往炒锅里撒了把葱花,热油“滋啦”炸出一片香气。“水头带队,怕啥?他说这片儿治安还行。”
梯口的登记簿被海风吹得卷了边。值班的二副叼着烟,潦草地记上我们的名字。“别惹事,别喝路边摊的冰酒,”他眯着眼警告,“去年有条船的人喝进医院,说是冰块用的地下水。”
水头已经等在舷梯边。他换了件褪色的花衬衫,领口还沾着上午喷漆时蹭的红印,活像刚干完凶杀案的屠夫。“磨蹭啥?”他跺了跺脚,足力健在钢板上拍出屁大点的动静,“再晚点夜市都收摊了!”
港区的路灯像得了痨病,忽明忽暗地咳着光,活脱脱的像走进了恐怖电影的场景里。我们踩着影子往前走,货轮在身后渐渐缩成玩具大小。
起初还有说有笑。大厨指着路边卖烤昆虫的摊子吹牛,说在非洲吃过炸蝎子;水头则对每个穿超短裙的姑娘行注目礼,直到对方消失在霓虹灯深处。但走了三公里后,抱怨声开始此起彼伏。
“五公里?!”水头的背心已经湿透,黏在后背上像第二层皮肤,“大厨你管这叫”走一走”?”
大厨面不改色地说道:“谷歌地图显示就三点五公里。”
“那是直线距离!”水头暴跳如雷,“这破路拐了八个弯!”
“望山跑死马,别看就这么点距离,走起来得累死……”
这一路上,大厨对路边的花花草草很感兴趣,没少拍照。
终于走过来了!商业区的霓虹灯牌突然从街角炸开时,我们像一群饿狼看见了篝火。
“成人秀”的荧光粉招牌下,穿豹纹裤衩的男人正用中文揽客;“泰式按摩”的灯箱旁蹲着几个抽烟的姑娘,指甲油在暗处发着幽蓝的光。水头的脚步明显迟疑了:“要不先…考察下风土人情?”
大厨一把拽住他后领:“先找药店!老陈脚磨出血了!”
果然,老陈的左脚运动鞋洇出一片暗红——这傻子穿了新鞋徒步。我们在711买创可贴时,店员对着他血肉模糊的脚跟倒吸冷气,最后竟送了包免费纸巾。
“这就是泰国啊……”回程的出租车上,老陈瘫在后座感慨。窗外掠过一串金灿灿的佛寺,而他的袜子正晾在空调出风口,像面投降的白旗。
水头突然摇下车窗大喊:“明天还来!”夜风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汗臭与鱼露的混沌气息。
回去后,水头的脸比甲板上的防锈漆还黑。他一直在埋怨大厨(非要走着过去),耽误时间,还没玩到,发誓下次不带他了!
第二天晚上,水头问我还去不去,我说我就不去了,没啥好玩的,就留下来刷盘子吧!
“真不去?”他挑着眉,“听说芭堤雅有”人妖秀”,比咱们昨天逛的破夜市刺激多了。”
我往洗碗池里挤了坨洗洁精,泡沫“哗”地漫出来,遮住了堆成小山的餐盘。“你们玩吧,我刷完这些还得补实习记录簿呢!”
水头也没强求,就带着李哲和老电他们几个下去了。
水头“啧”了一声,转身对李哲和老电一挥手:“走!咱们去见识见识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
他们嘻嘻哈哈地走了,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消失,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油腻的盘子发呆。
厨房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像只疲惫的老苍蝇。我机械地刷着盘子,耳边却仿佛能听见芭堤雅的喧嚣——霓虹灯下的音乐声、游客的嬉笑声、还有水头他们举着啤酒杯的碰杯声。
“留守船员真惨啊……”我自言自语,手里的钢丝球刮着盘子上的油渍。
谁知,他们打车去了芭堤雅,那边好玩的地方还是挺多的,人也不少,很繁华。
水头他们钻进出租车时,芭堤雅的夜风正裹着椰子油和烤虾的味道灌进车窗。
”去WalkingStreet!”水头用半生不熟的英语对司机喊,手指在空气中划出夸张的弧线,”要很多灯!很多美女!马杀鸡~”
老电从后座探出头补充:”还有便宜的啤酒!”
司机了然地笑了,一脚油门把计价器踩成了风火轮。
步行街的入口立着巨型霓虹人鱼雕像,鱼尾上缠绕的灯管正随着电子乐忽明忽暗。水头仰头看呆了,差点撞上端着龙舌兰酒盘的兔女郎。
”这他娘才是大海该有的样子!”他指着人鱼胸口闪烁的蓝宝石,转头对李哲喊,”比咱们船上的信号灯带劲吧?”
路边钢管舞酒吧传来震耳欲聋的bass,玻璃橱窗里穿亮片比基尼的舞者像被困在水族馆的美人鱼。老电凑近橱窗呵了口气,立刻被保安拎着领子拽开。
露天酒吧的塑料桌椅浸着未干的雨水。水头要了桶冰镇象牌啤酒,泡沫溢出来流到指缝里,和汗水混成黏腻的糖浆。
”敬资本主义!”三个酒杯撞在一起,李哲的T恤后背已经透出汗渍,印出”芭堤雅我爱你”的荧光字样——他刚才被街头艺人强行喷的涂鸦。
穿吊带衫的卖花女孩凑过来,往水头耳朵上别了朵鸡蛋花。”Youhandsome!”她眨着贴满亮片的假睫毛。水头红着脸掏钱时,老电突然指着她脚踝惊呼:”卧槽这纹身!”
女孩脚腕上纹着艘迷你货轮,锚链缠绕着英文”Homeisthesea”。
剧场门口的人妖皇后正和游客合影,两米高的羽毛头饰在霓虹灯下像开屏的孔雀。水头盯着人家镶水钻的深V领口看了半天,突然拽老电:”这胸肌练得比咱们轮机长都结实。。。”
表演散场后,他们挤进街边大排档。冬阴功汤里的香茅草戳着水头鼻孔,辣得他连灌三瓶象牌啤酒。
回程的出租车里飘着椰子香薰的味道。水头瘫在后座,耳朵上别的鸡蛋花早蔫了,手里还攥着人妖秀的票根。
”下趟。。。嗝。。。还来。。。”他对着车窗哈气,在雾气上画了艘歪歪扭扭的货轮。
车窗外,芭堤雅的霓虹渐渐褪成晨光里的浅粉色,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