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蒋彦明也回归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可他并不孤单，因为这里还有无数位英勇牺牲的同胞和前辈与他朝夕相伴。
    那些被解救的人们站在新立的黑色墓碑前，各自颔首低眉，沉默无言。白菊被整齐地摆放在潮湿的台阶上，绵绵细雨淋湿了花瓣，也淋湿了每一双真挚的眼睛。
    不远处的两个身影没有选择靠近，他们不忍打扰这独属于蒋彦明的时刻，光是远远望着，都让人感动不已。
    “你说，蒋彦明要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肉麻？”裴烈撑着雨伞，语气平和宁静。
    游忆注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打趣道：“他可能会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个吧。”
    也许释怀了好友的离世，裴烈不再纠结生与死的差别。
    虽然身体已经化成灰烬，但有他、有她，还有记得一切的大家，心中都留有一块为缅怀这伟大灵魂而存在的净地。
    “妈妈快看，天上有条龙！”孩子稚嫩的童音刚刚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撼天动地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裴烈和游忆双双抬头望向天空，灰白而高远的苍穹之下，赫然盘旋着一条身长数丈，通体散发出耀眼金光的巨龙。
    那龙身在电闪雷鸣中若隐若现，灵活地流窜于云层之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天空捅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两人立刻认出这就是裴烈曾经的坐骑——应龙。
    可在场除了他们和那孩子，似乎没有人发现这一天象奇观。
    眼看有种要下暴雨的趋势，扫墓的人们纷纷离去。望着应龙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裴烈忽然想起老爷子说的那句“应龙生，再造物”，现在应龙出现了，也是时候填补曾经遗漏的缺陷了。
    他拿出万灵盒，“游忆，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游忆接过裴烈手中的盒子，坚定地点头应声道：“嗯，放心。”
    “没人能够预料灵石归位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好与坏，也都是个未知数……”看不见的未来，恐惧的让裴烈有些犹豫，他害怕世界变得陌生，更害怕爱的人会因此一去不返。
    知道对方的担忧，游忆微笑地安慰：“事情总得有个了结，补天的灵石本就不属于人界，它也是时候回到属于它的空缺里，老师不是说过吗？一切终会走向圆满的结局，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相信，所有都会比现在变得更好。”
    游忆看着裴烈那双温柔眷恋的眼睛，心中却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不舍。
    未知的圆满太过抽象，从他嘴里说出的那些积极的话语，除了为缓解裴烈的焦虑，更多像是给自己的慰藉。
    会害怕吗？当然。
    倒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无法面对再也见不到爱人的结果，哪怕这样的机率只存在万分之一，他们都害怕成为那不幸的一小部分。
    尤其经历过蒋彦明和姜屿的离世，圆满这个词，对他们来说的确过于宏观了些。
    在游忆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出发的那一刻，裴烈再次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游忆……”他只是轻声唤着爱人的名字，不敢多说半句，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最后的道别。
    游忆转身靠近裴烈，在他微张的唇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等我回来。”
    回过神来，眼前已经空无一人。裴烈伸出的手，依旧停顿在半空中。绵密的细雨一直未停，他独自撑着伞，一动不动地静候在原地……
    应龙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翻腾，每一张金色的鳞片就如海边的消波石般，大到令人心生畏惧。
    不明所以的姜屿显然被眼前这条金龙吓得不轻，她瘫倒在地，万分惊恐地瞪大双眼，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这金龙吞进肚子里。
    “姜屿！”
    耳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姜屿神情呆滞地望着穿梭于天际的金龙，直到游忆赶来将她扶起，她才茫然地回过神来。
    “姜屿，你没事吧？”
    “有妖怪，有妖怪！”
    游忆耐心地安抚着对方惊慌的情绪，“别害怕，它不是妖怪，它是应龙，是天上的神。”
    “……神？”好不容易稍微平复了心情，看到身边的人已经拥有完整模样，姜屿惊讶道：“你怎么变回原样了？”
    “这个不重要。”游忆赶紧将万灵盒交到姜屿手中，“拿好，这是万灵盒，阴阳灵石就在这里面，现在应龙再次出现，它会帮你把灵石回归原位，你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把补天石空缺的部分填上！”
    “我？”
    “对，你是女娲后人，三界之中只有你才能做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屿还未能适应应龙的出现，方才游忆的这番话，又让她一时陷入纠结矛盾的情绪当中，“……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用它填补空缺啊？”
    对啊！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游忆，但还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应龙像是听懂似的发出一声咆哮，随即昂首冲破云霄直逼九重天。龙身划过的地方，宛如被劈开的一条天河，垂直通向最高点。
    完成通道的开辟后，应龙翻腾回首，迎着浓密的雷云飞到两人面前。它悬浮在一片蔚蓝之中，龙须随风飘动，尽显东方神兽的神秘与力量。
    应龙在一番大动作后忽然停止，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金色龙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犀利而坚定地望着两个渺小的身影。
    游忆反应过来，催促道：“姜屿，快过去，它好像是在等你！”
    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重任在身，姜屿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到应龙面前。她努力控制自己微微发软的双腿，缓慢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那巨大的，能一口吞下自己的龙头。
    嘴筒子被摸得有点发痒，应龙像只巨型犬似的，眨了眨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
    好像……除了体型可怕之外，似乎也没那么吓人呢！
    姜屿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她展开紧皱的眉头，原本充满不安的脸上，扬起一抹天真的笑容。
    真是好久没见到这样令人动容的一幕了，游忆欣慰地望着和平共处的一龙一人，果然是协助过女娲补天的上古神龙，对女娲后人也是一改往日暴躁的性子，温顺得像一条乖巧的猪鼻蛇。
    毕竟除了裴烈，他还没见过应龙对谁有这样的好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