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仍旧处于烟雾蒙蒙中，远处久起不至的浓烟勾起人们内心的恐惧，即使只是阵阵的白烟，却依旧让人直咳嗽。
    “这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散去？”
    再度漫步在街上的季时候安如此想到，他早已经历过视觉上的冲击，然而此刻竟连同嗅觉备受折磨，起初他仅仅渴望解决「塑像体」的问题，可得到的却是调查逐渐深入时的未落又起。
    沈卿尘母亲的死是突发事件的诞生，不谋而合的线索时间段，同等残忍的作案方式，不同群众的精神坠毁，这些已经够让季时安疯掉的。
    “也没见得之前这么麻烦的……”
    他不得不承认一点，直到在得知自己的线索一次次被磨灭时，他心中的兴致便逐渐黯淡无光，被迷蒙取代。
    当然，他不屑于因为这些微不足道停下脚步，只有渐进的探索过程，最为动人心弦。
    视线环绕四周，之见得几家固执己见的店铺开张，不被如今社会的动荡扰乱自己的谋划。
    “只能从这里开始了，希望有些靠谱的消息……”
    一股脑的热劲促使他调转方向，向着那隐蔽的小巷子里奔去。
    店铺的所在地说得上是离奇，试着设想在巷子里开设的店铺，生意会有多么冷清，与暗处的融为一体，却拥有几盏昏暗的灯光，将它的暗淡照亮，让人们一眼便可注意到。
    门口悬挂着几对风铃，在季时安推开门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引起店内人的目光追随。
    “您好，有什么需求吗？”
    季时安被这一声拉回神来，抬眼便可见到台面后的服务生，正摆着职业时的微笑，不知怎么地抽了抽嘴角，片刻沉寂后，走到了服务生的面前。
    “我是白山茶会所的一名警探，专程来解决最近「塑像体」的案子，请问……”
    “不！我敢确定并没有听过您说的这些，您还是离开这里。”
    “是…这样吗？”
    自己未落的话被面前的人打断，季时安的心里难免燃起怒火，还未等到服务生前来将他逐出门去，便头也不回的先行一步，离开了这里。
    本想着只是那个服务生的态度不好，还几家总会有人告诉他些消息。
    可后来一次次被推门出走，不约而同的嫌厌和不耐打回了现实，不得不承认他狼狈的遭遇。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季时安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分明刚来这座城市不久，却感觉早已经被这里的市民唾弃很久。
    前些时候，白山茶会所的人也没有对自己有这般敌意，忽而，季时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的自言自语起来：
    “难不成我的破事已经在这家喻户晓了？”
    此刻他显得是那样的苦涩沉闷，可他应该怪谁呢？当初收留他的人，还是当时他的嫉妒执着……
    “算了，反正又不是非要靠其他人，我自己来…也可以…吧？”
    季时安并没有太大把握，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毫无头绪，低落着情绪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把自己赶出来的人们脸上流露的冷淡，心中一紧，他这是……又回到了从前。
    “真是讨厌的表情，等等，那边是……”
    避开旁人冷漠的眼眸，季时安注意到一家刚刚才开张的店铺，叫什么…以旧换新？
    是个奇怪的名字，他如此想到，脚下却是停不下来一般，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知道，那是他最后的机会。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响声，引得屋内人不约而同的开始窃窃私语。
    “你…不，你们好，能否冒昧问一下，这里是做什么的？”
    季时安的语气没了方才的端庄和平静，尽显小心翼翼之感，他甚至已经做好被再次赶出去的准备。
    怎料这里的人却出乎意料的热情。
    “我们听过您的名号，想必您就是那位警探，我们当然会向您解释。”
    声音的出发者是个女人，在并不出众的脸蛋上，洋溢着一股冷清的意思，在面对季时安时却显得格外柔和，和之前的那些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所谓”以旧换新”，就是您向我们提供一些您知道的消息”，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边笑着边道：“作为交换，我们会告诉您想知道的。”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有些疑问……”
    对方的话很好理解，以至于季时安更在意他为什么不会把自己轰出去，便在短暂沉寂后继续开口：
    “为什么在得知我的身份之后，你们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般，把我赶出去呢”
    “这个啊，当然是因为……”
    她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被个有些严厉的音嗓打断了。
    “你和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告诉他想知道的就行，你还想和他多聊聊吗？”
    “抱，抱歉，是我一时疏忽，如果可以请责罚……”
    “这没什么，按他的问题去回答，用不着说利用秘密作为交换。”
    “是的。”
    季时安沉默的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很明显可以推断出两者的关系算不上是很好，只是普通的同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去深想，仅仅想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感谢你们愿意倾听，那我也便不再拘束了。”，做了某些心理建设，他道：“把我想要问的全部告诉你们。”
    “尽心尽力回答您的问题，警探先生。”女人脸上露出了一抹遗憾之色。
    “或许应由我们店长亲自接待，可惜他有事，只能由我暂时陪同了。”
    “没关系，不论是什么，能够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帮助。”
    “那就请您快些问吧。”
    方才催促的人已经回去，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散伙，去往二楼的隔间，只剩下季时安和面前的这个女人。
    “是这样的，想必你也知道最近发生的两起案件，分别是前几周的碎尸案，以及前些天发生的「塑像体」案件，我是专程过来调查这些事情。”
    “嗯，我自然是了解的，那些事可闹得镇上心神不宁的。”
    “所以我想问一问，关于那个死去的人的…身份？”
    “这个…您这么一说，我们最近有一位顾客很久没有来过，是个小姑娘，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那你可了解过她的名字？”
    “嗯…应该是叫个沈疏颜来着。”
    “那你为什么会对这个起联系？”
    “毕竟她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而且是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听说精神分裂症挺严重的。”
    季时安心中一阵惊呼，想必那个出逃的精神病人，是自己的一个必要线索。
    “那你可知道她来这里做什么？”
    “嗯…倒是也没什么，一个人单独自言自语。”嘴中的话停下了，突然道：
    “那个时候可是扰的店里人鸡犬不安的，生意别提多冷清了。”
    “原来如此，那她为什么不来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死了吧。”
    “死了？”
    他心中莫名联想到那个案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急匆匆的也并没有再问什么，向着门外走去，剩下呆愣在那里的女人喃喃自语。
    “真是的…都不让人说完。”
    出了那个大门，原来围观的人们已经回去了，毕竟看多他出丑也会觉得无聊，这让季时安舒服些，起码不用担心他人的审视。
    之后便站在原地思索起来，虽然在那个地方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也足够让他发散些思维。
    试着大胆猜测那个精神病患者，是前不久的死者，沈卿尘的妹妹，那也就说的通了，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复杂的关系，难不成我要去那个精神病院看看……”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除了知道那个女孩是精神病患者，更多的信息并没有从女人的口中套出来。
    因为自己的急促，因为自己的莽撞，导致现在仍然不知道那个女孩的精神病院所在地，他不禁蹙了蹙眉。
    片刻后想来，这附近只有一家精神病院，不论如何先去碰碰运气，毕竟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去一趟那里。
    “我记得是……”
    想着自己印象中的路线，他的脚步微动，便冲着与向子相反的方向走去，直到一家精神病院映入眼帘。
    “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却莫名的亲切呢。”
    走上阶梯推开门看了看，见一个男人热情的上前欢迎，那个人季时安很熟悉，是市长。
    “感谢你愿意调查这次的案件，季时安。”
    “啊…是您啊市长。”
    疑惑中，季时安开口问道：
    “您怎么就突然登门拜访了？”
    “嗯……视察工作，这就要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市长会在这个地方，却也没有多问什么，毕竟和之前相同，他们的行踪一直很让人琢磨不透。
    “请问能否有幸知晓您的名字呢？”
    “叫我江予枫就好。”
    这个名字在季时安心里有些印象，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见江予枫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他心中一阵疑惑。
    “您这是打算去哪？”
    “嗯…事实上我有一些事务，你知道的，最近城市里可不太平。”
    “我明白，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和您做个自我介绍。”
    “不用，刚才刚称呼过你。”
    尴尬之余，季时安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季时安看着市长离开这里，短暂沉默后准备去找院长聊聊。
    这一过程并不顺利，甚至在整个精神病院中都寻觅不到院长的身影，直到在二楼隔间中的谩骂声传入脑海，即刻撞入了一抹熟悉的眼眸，是沈卿尘在和什么人产生争执。
    “你说你把我妹妹的信息抹除了？你怎么敢……”
    “很抱歉这位先生，您也知道您的妹妹不久之前逃了出去，院内只能消除她的信息。”
    “你这是强词夺理！还摆出一副悲悯众生的样子，怎么？杀人的事情重要，我妹妹就不重要了吗？！”
    “请冷静一下，我们也是迫于压力……”
    “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我只要我妹妹回来。”
    看着两人激烈的情绪，季时安下意识皱了皱眉，走到两人的面前开始询问道：
    “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卿尘看到是他来了，心中的情绪更甚，怒气冲冲的看着他面前的人。
    “季警探有所不知，这个家伙曾经承诺过我，即使我妹妹她逃出精神病院，也不会消除信息，可他现在却是这般……”
    话却没能说完，看着季时安怔愣。
    目光交汇处，是无尽的诉说，让原本激动的人僵直了身子，低声呢喃道：
    “是他来了，如果说……”
    季时安看着两人的片刻安静，正想着上前劝说的想法已经消散。
    直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哒哒着，将注意力拉回，停在原地的人喘息，双手撑着膝盖，肩膀夹着什么东西。
    “不，不好了！那个疯子死了！”
    那个男人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怒意。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看好他？！”
    “还…还是先和我来。”
    在沈卿尘身边的男人和她一同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短暂的沉寂后，沈卿尘缓缓开口，声音中略带颤抖。
    “警探先生，您是来做什么的？”
    “额…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有，可那又怎样？她已经死了，死了！”
    不愿被提起的事瞬间激化沈卿尘，如同蓄意已久的火苗，侵蚀着面前人的血肉，无法喘息。
    “说的是你妹妹，她是个精神病吗？”
    “是…我时刻悼念她，只是唯一她存在的证据也没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被遗弃的生命终会有归宿，又怎能过多干涉呢？”
    “你说的……”
    突然一声惨叫唤回两人的目光，看到几个浑身是血的护士连滚带爬的从隔间跑出来，目光惊恐的注视着身后的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出现，却不知怎么的在原地顿住，手臂无力的垂下，头部毫无规律的摆动着，依稀听到男人隐忍的低吼，骨瘦如柴的身子像是一具冰冷的尸骨，浑身的溃烂让人不寒而栗。
    “那家伙怕是出现幻觉了……”
    “看看他警探，身上沾着别人的血，手上还抓着只断臂。”
    “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你知道我有看到。”
    至于那只断臂是谁的，季时安看不出来，不敢轻易上前查看，没人知道面前这个疯子安稳的样子是否是个假象，全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
    只在片刻后，一位护士从瘫倒中站起来，走到了季时安的面前，面露难色。
    “警探先生，我们院长出事了，能不能去房里看看？”
    季时安记得她，是刚才急匆匆的那个人，便耐下心来。
    “刚才那个和你一起去病房的人？”
    “嗯！请和我来吧。”
    即将迈出的脚步被沈卿尘拦下了，他面露不善的看着面前的护士，听见他道：“这位小姐还是考虑考虑现在的情况，那个…呆着的人？”
    女人的脸上依旧平静，回答道：“比起这个，院长的安危对我来说更重要。”“好像是你很在意似的……”
    两人双双偏头，不去理会对方，季时安便默不作声的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位护士。
    “带我去吧，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啊…是，这就去，就去……”
    被晾在一边的沈卿尘明显有些不服气，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人，快步跟了上去。
    “我也要去。”
    “什么？”
    季时安回过头却见近在咫尺的脸庞，犹豫着还是点点头示意他跟上来。
    逐渐深入走廊，血腥味变的甚是浓郁，在前带领的护士双手背后，一副俏皮的样子，随便自言自语的呢喃，对气味的变化没有丝毫反应。
    身后的两人便忍不住说道：“警探先生，您说这小护士，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没必要对每个人都产生猜疑，沈卿尘，我跟你保证过一切都会变好。”
    再度沉寂。
    领队的人忽然停下，看着半开的门发呆，自言自语也根着消失。
    “我们这是到了？”
    “杀…杀人…偿命，偿命！”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的变化，却看到护士在腰间抽出了把小刀，冲着季时安刺去，眼中的癫狂显露。
    “你们都该死！”
    “住手！”
    季时安躲闪不及，好在沈卿尘及时挡下这一行刺，将护士手中的刀躲过，扔到了一边，目光晦暗地注视着瘫倒在地上的女人。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