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火气息。季时安看着眼前的黑雾，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待赶到之际，人群的议论声尽数入耳，引得他有些烦躁。
    环绕之中黑烟熏陶，他拥挤于人群之中，可见出事故两辆车早已被撞得畸形，烧焦的味道掩盖了其他异样的味道。
    想必是方才车祸导致的人员受伤远方救护车的鸣笛声告诉他人已经被拉走了，只剩下眼前的狼狈。
    季时安试图从人群中看的更清晰些，却是无果，思考之余挤破人群，到熙攘包围的中央，看清了车祸现场的全貌。
    一辆车的方向盘仍然自顾自打着转，连带着车子前轮不安分的乱动，一不留神便把另一辆车挤压得更惨烈。伴随着烧焦味只剩下冰冷的支撑架，残破不堪的后备箱开着，里面什么都没有，独留几对不知是什么的小块，被杂乱无章的扔在车上。
    见找不到什么特殊的东西，他只好放弃，朝着另一辆车的方向走去，如同之前一般靠近观察，相比起前面的那辆车，它的车身下沉些许，貌似有大物件在车上。
    或许是什么没有被及时搬走的货物，季时安这般想到，朝着那个仍旧紧闭的车门走去。
    即将上前一探究竟之时，却忽闻略显嘈杂慌乱的脚步声，没等他将手伸向那紧闭的车门，便被慌忙冲过来的人给扑了个踉跄，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耳边便传来那人有些虚弱的声音：
    “警探先生…您快帮帮我！”
    “帮你？你这是怎么了？”
    季时安下意识转头看去，见到一个身穿律师服的人，本应该一脸端庄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可他手上的力度却丝毫不减，惹得季时安吃痛。
    “我的母亲死了！您能不能…帮帮我……”
    “什么时候？”
    此刻季时安仿佛身陷两难的漩涡,两头奔波无尽头,自己的精力被无限次的瓜分殆尽，意外如潮水一般涌来，导致他神情变得复杂。
    “我妹妹的死，让我母亲失了神志，怎料她竟然自寻短见……”
    “是这样……”
    他顿时想到什么，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人，想到之前被残忍分尸的女孩，他莫名在意这些，冲着他问道：
    “你妹妹是怎么死的？”
    “妹妹……这不重要，我母亲……”
    见对方的眼神是那样的恳切，他也不好去问关于他口中人死亡的原因，用力将他扶起来，便示意让他带自己去找他母亲。
    “我帮你调查清楚，麻烦你带我去一趟现场。”
    “麻烦您跟我来吧。”
    那人勉强站稳脚跟，抓着季时安的手却并没有舍得放开，不顾围观者的侧目，拉着他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季时安就跟着他，目光不自觉瞥向身后那辆并没检查的车辆，心中莫名的不安，却自顾自的摇摇头，和他一同赶去。
    在两人赶到家门口时，门并没有紧闭，让人一眼看到他母亲死去的惨状。
    像刚刚说的，他的母亲是自寻短见，上吊自杀，一根泛红的铁环环在她脖子上，身体正下方摆放着被鲜血染红的椅子，上吊者的身体却不知踪影，鲜血顺着脸颊和脖子处流下。
    由于环绕的铁环足够粗，这才让像是被砍下的头颅还能稳稳当当立在铁丝上，季时安凑近仔细观察一番，发现死者的脸上除血迹以外还有些别的，一朵栀子花。
    “你母亲…没了身子？”
    “知…知道我妹妹惨死的消息赶来……”，突然他顿了顿，有些哽咽的继续道：“却发现我母亲……”
    他并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愿多言的模样，彰显着他有些崩溃的神经质。
    “我理解你的心情，让我具体看看吧。”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激你，我…我可以……”
    “不用麻烦。”
    季时安话落抬头观察起周围，到这里的没有什么他杀的痕迹，所有东西整齐划一的摆放着，无论是书架里的书籍，还是墙角边上的绿植。
    如果硬要找出些他杀的证据，只有自己面前的这颗头颅存在端倪，上吊自杀的人总不可能将自己头身分离，而且身子还消失不见。
    凶杀案的案发现场一定或多或少的会有狼藉的一面，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风平浪静，这倒是让他有些怀疑旁边男人的所言。
    “所以你干脆的认为是她自寻短见吗？”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突然失控，让季时安有些意外，连忙道歉。
    “我…我很抱歉，或许我应该三四的，可是……”
    “不！我不该知道这一切……”
    “你……先缓缓吧。”
    季时安见他这样，知道自己在他身上问不来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再去看看。
    看着毫无生命气息的头颅，他伸出手触碰仍旧湿润的血迹，却在碰到死者紧闭的双眼时发现，自己手指凹陷进去一点，心中一惊。
    心中燃起残忍的想法，季时安竟然怀疑起头颅的眼睛，强忍恶心掀开眼皮，眼睛早已无影无踪。
    又是一具失双眼的头颅……
    季时安转头看向带自己来的那个人，他正垂眸看着他脚边的血迹，额头上有细微冷汗渗出，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
    季时安不禁想到，如果他的妹妹真是上次碎尸案的受害者，那在知道他母亲同他妹妹一样被挖去双眼，怕是会让他疯掉。
    似乎是注意到了季时安的目光，原本在原地呆愣的他赶忙凑到了季时安的身边，神情恍惚。
    “您这是发现了什么？”
    “你母亲…嗯…可能是被他人所杀，并非自寻短见。”
    “什么？她不该是……”
    季时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母亲死去的消息让他心痛，可这或许只是凶手一时乐趣，利用他人痛苦满足自己的私欲，剩下这些命运悲惨之人在疯癫中死去。
    “我应该如何是好，我的挚爱双亲都已经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留恋的……”
    男人身下一沉跌坐在他，低声呢喃着，眼眶在悄然间微微泛红，沉浸在悲痛之中。
    “警探先生，我…活的太糟糕了……”
    “可你还不能放弃。”
    男人像是被突然点醒一般，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下意识呢喃道：
    “我…还有你帮我，警探先生？”声音即使不大，却可以被听到。
    “嗯，有我。”
    “……”
    男人只笑不语，本来消沉的性子也变化了些许，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希望你不要食言。”
    “啊…我明白，我会给你一个好的交代。”
    “嗯，我……”男人即将说出的话却突然停下，引得他下意识问道：
    “什么？”
    “没什么，你会帮我。”
    “…嗯。”
    空气中短时间陷入沉寂，两人心中各有所想，或是疑惑对方并未出口之言，或是仇恨于杀害母亲之人。
    “现在当务之急要找到你母亲的身体。”
    “当然，某个有收藏癖的混蛋……”
    “那是肯定的，交给我好了。”
    季时安想到这次的主谋大致还是同一个人，是作案方式的相同，同样的肢体残缺，同样的毫无防备。
    将目光聚集在这间十分整洁的屋子，知道母亲并非自寻短见，那凶手一定是事先规划好的，如果要从中找出什么破绽，也就只能从这简单的布局中寻觅。
    季时安在客厅附近东翻西找，除了些凌乱的杂物，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在挫败中，他的眼神看向别处，被一张照片吸引。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脸上洋溢着幸福，他们扶着中间女孩的肩膀，是在郊游是的欢喜。
    片刻后他突然有些奇怪，照片上没有出现另外一个男孩的模样，季时安心中产生一阵刺痛，难不成面前的男人是被众人唾弃的混世之子吗？
    季时安勉强从照片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却见他的迷茫和虚弱，征征的看着滴滴掉落的血迹，时不时伸出手接住。
    察觉到季时安的视线，他便站起身来。
    “有什么发现吗？”
    他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轻声道：“很遗憾并没有，我想要你告诉我些事情。”
    片刻犹豫后，男人终于放下情绪“好吧，您请尽管问我，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您。”
    “你是这家的人吗？”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对季时安的话感到意外，在原地沉默一会，重新看向他，笑容有些苦涩。
    “我还能不是这家里的人？”
    “是，是我鲁莽了。”
    捕捉到他的错愕时，季时安的心里一阵刺痛，他还是这般同情别人的伤痛，自打他迁城之后，便忘记了从前的自己，那个苟且偷生的自己。
    他不该这么轻易的怀疑对方的身份，但是迫于无奈，这是他必须要做的，只为了确定一件事。
    “你也要怀疑我的身份…我…算了”他似是释然的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道：“我当时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定居，所以不在照片里。”
    “是这样…我明白了。”
    见他这么说，季时安的心里踏实了些许，至少自己预想的结果不属实，眼中闪过连自己都并未察觉的庆幸。
    他赶忙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打圆场，想来自己从来就不该怀疑他。
    “抱歉我问了违心的话，不该这样防备。”
    “我明白，你心中怀疑的是。”
    “多谢你的宽恕了。”
    “嗯。”
    季时安沉默了，他并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自己本想脱口而出质问他，却又在话到嘴边时停了下来。
    “我对我无礼质问的陪谢，我……”
    “陪谢的话，给我一个拥抱就好。”
    “啊，当然。”
    男人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凑近季时安伸出手臂，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下意识抱紧一点。
    季时安也只是任由他如此，想来自己不仅怀疑了他的为人，还对他如此不得体，心中的酸涩更甚，出语轻声应道：
    “一切会好起来的。”
    彼此相拥，直至男人安静下来，季时安重新回到遗体的旁边，拿出自己口袋里的相机，拍了照片。
    “再次说明…我会调查清楚，请你放心。”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吧。”
    “嗯…你叫什么？”
    “我叫沈卿尘，记住了，一定。”
    “嗯，会的。”
    季时安离开家中，独留沈卿尘站在原地，他摸了摸眼角即将渗出的泪水，看着季时安离去的背影出神，片刻后将目光投向那颗头颅，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
    “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和他相识的机会。”
    “至少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