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旋律》？”路云从钢琴前抬起头，看着视频通话里陈墨略显疲惫的脸，”那个配对音乐综艺？”
    ”制作方开出了天价。”高颂扬揉了揉太阳穴，背景是他酒店房间的落地窗，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但他们有个条件——希望你能作为特邀嘉宾出席。”
    路云的手指在琴键上悬停，弹到一半的旋律戛然而止。”所以他们要的不是钢琴家高颂扬，而是“寻找真爱的高颂扬“？”
    ”制作人明确表示，我们的“爱情故事“是最大卖点。”高颂扬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厌恶，”我拒绝了，但经纪人坚持认为这能提升新专辑曝光率。”
    三个月来，自从《重逢》和《星辰》的MV发布后，高颂扬和路云的名字就频繁出现在热搜上。网友们热衷于分析他们每次同框的细节，媒体则不断猜测两人是否复合。尽管他们都保持专业态度，只谈音乐不谈感情，但公众对这段关系的兴趣却有增无减。
    ”你怎么想？”路云轻声问。
    高颂扬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坚定。”我不会利用我们的感情做噱头。如果你不想去，我会直接回绝。”
    路云着窗外的夜色，思绪纷乱。自从重新开始音乐创作，她终于找回了自我价值感。但每当与高颂扬同台，媒体总是更关注他们的绯闻而非她的才华。参加这种明显以恋爱为卖点的节目，会不会让她再次沦为”高颂扬的女友”而非音乐人路云？
    ”给我一天时间考虑好吗？”她最终说道。
    挂断电话后，路云弹起了《重逢》的旋律。这首由心碎到治愈的曲子，记录了她这半年来的心路历程。当弹到高潮部分时，手机突然响起——是徐天。
    ”路云，公司高层对你的新歌词有意见。”徐天的声音少了往日的轻松，”他们认为太“文艺“了，想要更直白、更容易传唱的词。”
    路云皱起眉头，”《雨巷》的灵感来自戴望舒的诗，本来就是含蓄的风格。。。”
    ”我知道，但市场部调研显示普通听众更喜欢简单重复的副歌。”徐天叹了口气，”他们建议参考最近流行的抖音神曲模式。”
    挂掉电话，路云感到一阵窒息。刚刚在音乐中找到的自由感，似乎又要被商业的条条框框束缚。她抓起外套出门，需要新鲜空气来理清思绪。
    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人行道上。路云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被一家名为”维也纳咖啡”的小店吸引。推门进去，浓郁的咖啡香和轻柔的钢琴曲迎面而来。
    ”一杯拿铁，谢谢。”她对柜台后的服务生说。
    ”路云？”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转身的瞬间，路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月如，高颂扬的母亲，正坐在角落的钢琴旁。她比视频里看起来更加消瘦，但眼睛依然明亮有神。
    ”林。。。林老师？”路云不确定该如何称呼她。
    ”叫我月如就好。”林月如微笑着示意她坐下，”真巧，我昨天才从维也纳回来。”
    服务生送来咖啡，林月如却只点了一杯温水。近距离观察，林小满注意到她手指关节的变形比高颂扬描述的更严重，脸色也异常苍白。
    ”您。。。身体不舒服吗？”路云小心翼翼地问。
    ”老毛病了。”林月如轻描淡写地带过，转而问道，”你和扬扬最近怎么样？他总是不肯好好谈感情的事。”
    路云搅动着咖啡，不知从何说起。”我们。。。很复杂。工作上合作得很好，但私下。。。”她停顿了一下，”您知道《心动旋律》的邀约吗？”
    林月如点点头，”他昨晚打电话问我意见。那孩子从小就不喜欢被人围观，但更不喜欢让你为难。”
    ”我不知道该不该参加。”路云坦白道，”一方面，这确实能提升专辑曝光；另一方面。。。”她咬了咬下唇，”我不想再次被定义为“高颂扬的女友“，而不是音乐人路云。”
    林月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扬扬五岁时第一次登台，紧张得忘谱。台下观众开始窃窃私语，他哭着跑下台。”她的眼神变得温柔，”那天晚上他问我，“妈妈，他们为什么只听我弹错了的音，不听我弹对的呢？“”
    路云心头一震。
    ”我告诉他，观众只看到他们想看的，但真正的音乐家要为自己而演奏。”林月如突然咳嗽起来，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嘴。当手帕拿开时，路云惊恐地发现上面有血迹。
    ”您需要去医院！”路云站起身。
    林月如摆摆手，”没事，只是。。。”她的话没说完，身体突然前倾，咖啡杯被打翻在地。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路云对吓呆的服务生大喊，同时扶住林月如下滑的身体。
    在等待救护车的几分钟里，林月如虚弱地抓住路云的手腕，”别。。。别告诉扬扬。。。他后天有。。。重要演出。。。”
    白色的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路云坐在病床边，手里捏着医生刚给的诊断书：肺部感染引发呼吸衰竭，晚期类风湿性关节炎合并多器官受累，预后不良。
    ”您一直在隐瞒病情？”路云轻声问。
    林月如靠在枕头上，氧气面罩下的脸苍白如纸。”维也纳的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这次回来，本来是想悄悄看看扬扬，然后。。。”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路云眼眶发热，”扬扬有权知道。”
    ”他刚刚走出童年的阴影，事业也正处上升期。”林月如摇头，”我不能。。。不能再成为他的负担。。。”
    ”您是他母亲！”路云忍不住提高声音，”您知道他被抛弃的伤痛伴随了他多少年吗？如果连最后的告别都错过，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林月如怔住了，眼泪无声滑落。”你说得对。。。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路云握住她变形的手指，”我帮您联系他。不管有什么演出，都比不上这个重要。”
    她拿出手机，却在拨号前犹豫了——高颂扬后天在上海有场重要音乐会，是文化部主办的亚洲音乐盛典。如果现在告诉他，他肯定会取消演出赶来，但这对他职业生涯的影响。。。
    正当两难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高颂扬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紧紧握住林月如的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路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
    ”咖啡厅服务生认出我妈，在网上发了照片。”高颂扬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的沙哑，”我看到背景里有你的外套。。。”
    林月如抚摸着儿子的脸，”对不起。。。妈妈又让你担心了。。。”
    高颂扬摇摇头，眼眶通红，”这次我不会让您独自面对。音乐会我已经推掉了。”
    ”什么？”林月如挣扎着要坐起来，”那是亚洲音乐盛典！”
    ”王羽老师同意替我上场。”高颂扬坚定地说，”没有什么比您更重要。”
    看着母子相拥的场景，路云悄悄退到门外，给他们私人空间。走廊上，她靠在窗边深呼吸，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手机震动起来，是《心动旋律》制作人的短信：”路小姐，考虑得如何？观众对您和高老师的“重逢“期待值很高呢！”
    路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当陈墨面临人生重大抉择时，这些人却只关心如何消费他们的感情故事。她正要回复拒绝，却听到病房里传来对话声。
    ”。。。路路是个好女孩。”林月如虚弱的声音，”她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她比您倔多了。”高颂扬轻笑，”明明互相喜欢，却非要保持“专业关系“。。。”
    ”因为她不想活在您的光环下。”林月如顿了顿，”扬扬，你有没有觉得她。。。很面熟？”
    路云不由自主地靠近门口。
    ”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我在国内资助过一个音乐天赋很高的小女孩。。。她父亲失业，差点辍学。我匿名支付了她的钢琴学费。。。”
    路云如遭雷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八岁那年，家里经济困难，父母决定停掉她的钢琴课。直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林老师”通过学校联系他们，表示愿意资助有天赋的孩子。。。
    ”那个小女孩。。。”高颂扬的声音充满震惊。
    ”就是路云。我保留了她的演出照片。。。她弹《小星星变奏曲》的样子太可爱了。。。”
    路云双腿发软，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命运竟以如此奇妙的方式将他们的生命交织在一起——林月如是她音乐梦想的起点，而二十年后，她又与高颂扬相遇相爱。。。
    三天后，林月如的病情暂时稳定。医生允许她在专人护理下回家休养，但明确表示治愈无望，只能尽量减轻痛苦。
    路云帮忙办理出院手续时，高颂扬在走廊尽头接了个电话。从他越来越阴沉的表情看，显然是经纪人在施压。
    ”《心动旋律》的合同明天必须签，否则他们找其他钢琴家。”高颂扬挂断电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而且坚持要你一起出席。”
    路云递给他一杯咖啡，”你怎么想？”
    ”我想尊重你的意愿。”高颂扬直视她的眼睛，”如果你不想把私人感情变成公众娱乐，我们就拒绝。”
    阳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落在高颂扬疲惫却坚定的脸上。这几个月来，他变了——不再是那个逃避情感、用音乐筑墙的钢琴家，而是一个能直面脆弱、为所爱之人担当的男人。
    ”我有个想法。”路云突然说，”既不辜负粉丝期待，又不让我们的感情沦为噱头。”
    当天晚上，高颂扬的社交媒体账号发布了一篇长文：
    《致所有关心我和路云的朋友们》
    ”。。。音乐是我生命的语言，而遇见路云，让我明白了最动人的旋律来自真实的情感。。。”
    ”。。。我们曾经因为害怕伤害而分开，又因为音乐重新找到彼此。。。”
    ”。。。但爱情不是表演，不是用来博取眼球的剧本。它该像一首即兴演奏的爵士，有出其不意的转音，也有自然而然的停顿。。。”
    ”。。。因此，我决定不参加《心动旋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珍惜这份爱，不忍将它置于镁光灯下被过度解读。。。”
    ”。。。但我与路云合作的《重逢/星辰》专辑即将发行，那里有我们最真诚的音乐对话。。。”
    文章最后附了一张照片：高颂扬和路云站在医院花园里，中间是坐在轮椅上的林月如。三人都微笑着，背后是绚烂的晚霞。
    发完这条状态，高颂扬放下手机，看向坐在钢琴前的路云。”准备好了吗？你妈妈说要听我们合奏。”
    路云点点头，手指落在琴键上。当陈墨加入时，两段旋律如溪流汇入江河，和谐地交织在一起。病房里，林月如闭目聆听，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
    窗外，初冬的第一片雪花悄然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