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策划兼总撰稿人！”
    台长那充满激情的任命，通过听筒，变成了一把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了王浩的喉咙。
    他感觉自己不是接了个电话，而是接了一道催命符。
    【神级嘴炮系统】策划了一场完美的“刺杀”，结果却把自己变成了“陪葬品”。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和平那半是惊愕半是狂喜的转述。
    一瞬间，王浩成了新的风暴中心。
    “浩子！我的好浩子！”和平第一个冲过来，激动得差点把王浩手里的电话打掉，“我就知道你最有出息！这下好了，志新在台上说，你在台下写，咱老贾家这是要出文化界的”兄弟连”啊！”
    “对对对！”贾志国也凑了过来，用力拍着王浩的肩膀，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骄傲，“浩子，哥以前错怪你了！你这不是瞎胡闹，你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傅明老爷子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王浩，最后，竟挤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嗯，不错。能把歪理邪说，引导到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正确道路上来，也算是一种……拨乱反正嘛！好好干！”
    连郑千里都挤了上来，满脸堆笑：“哎呦喂，浩子！不，王总策划！您看看，您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以后您和贾老师就是我们胡同的双子星座，照亮我们前进的道路啊！”
    冯导更是激动地抓住王浩另一只胳膊：“我就说嘛！天才的身边，必然站着另一个天才！你们的组合，就是我们电视台收视率的核武器！”
    王浩被众人围在中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他看着一张张兴奋、期待、谄媚的脸，又看了看电话听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拒绝！必须拒绝！
    “台长……”王浩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尽全身力气挤出笑容，“感谢您的厚爱！但是，这个工作，我恐怕不能胜任。”
    “为什么？！”台长和冯导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
    周围的喧闹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浩。
    到嘴的肥肉，怎么还吐出来了？
    王浩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必须找一个无法辩驳、且能把自己摘出去的理由。
    “因为，我的思想，配不上贾老师的境界！”王浩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沉痛和谦卑，“台长，您知道吗？我设计的那些问题，其实都是一些世俗的、浅薄的逻辑陷阱！我是想……是想考验贾老师！可结果呢？贾老师根本不在乎逻辑！他已经超越了逻辑，达到了”道”的层面！”
    他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我，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去揣摩”神”的旨意？我写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成为束缚贾老师思想的枷锁！为了节目的纯粹性，为了不让我的浅薄玷污了贾老师的光辉，我必须退出！《不可说》，就应该让贾老师天马行空，自由发挥，那才是真正的”不可说”！”
    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既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又把贾志新捧上了云端。
    王浩相信，任何一个爱惜羽毛的领导，都不会再强迫一个“能力不足”的人，去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贾大师”这个IP此刻在台长心中的分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台长更加激动的笑声：“好！说得好！王浩同志，你这番话，恰恰证明了你才是最懂贾老师的人！你就是他的知音，他的伯牙啊！”
    王浩懵了。
    这剧本不对啊！
    只听台长继续亢奋地说道：“你说的对！不能束缚贾老师！但是，凡人需要阶梯才能仰望神明！你，王浩同志，就是我们为全社会搭建的那个阶梯！你的”俗”，正好能衬托出贾老师的”雅”；你的”逻辑”，正好能反衬出贾老师的”道”！你们俩，一个入世，一个出世；一个负责挖坑，一个负责飞升！这才是最完美的节目形态！这才是真正的”双子星”！”
    王浩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被台长这番话掀开了。
    我他妈想辞职，结果你给我升华了？还给我规定了人设？挖坑担当？
    “不……台长，我……”王浩还想挣扎。
    “就这么定了！”台长一锤定音，不给王浩任何反驳的机会，“明天上午九点，来台里开策划会！我亲自主持！对了，关于待遇问题，你放心，绝对配得上你”挖坑大师”的身份！挂了！”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王浩彻底石化。
    他输了。
    输给了这个时代，输给了自己的嘴，更输给了那个已经被神话的贾志新。
    院子里，短暂的安静后，爆发出了比刚才更热烈的欢呼。
    “我就说嘛！台长慧眼识珠！”
    “挖坑大师！这个称号好！”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绝配！”
    王浩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死死地绑在了贾志新这辆失控的战车上，而且还是焊死的，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
    ……
    夜深人静。
    送走了所有来道贺的街坊和电视台领导，贾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王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系统面板发呆。他感觉自己创造的不是一个逆袭的贾志新，而是一个叫“孽”的字。
    房门被轻轻推开。
    贾志新披着他的床单“战袍”，手持鸡毛掸子“法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王浩面前，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王浩被他看得发毛：“哥，有事？”
    贾志新缓缓摇头，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悲天悯人的微笑。
    “浩子，我知道，你很痛苦。”他的声音，空灵而飘渺。
    王浩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知道了？
    “你痛苦的根源，在于你的”执念”。”贾志新继续说道，“你执着于”成败”，执着于”掌控”。你亲手点燃了火，却又害怕火焰的灼热。”
    王浩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你不必害怕。”贾志新用鸡毛掸子，轻轻地搭在了王浩的肩膀上，动作像是一种神圣的加冕仪式。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道”在人间的”劫”。”
    “你的每一次”挖坑”，都是对我的一次”渡化”。你的每一次”刁难”，都将成为我思想升华的”阶梯”。”
    他凑到王浩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所以，总策划，为了我们的节目，请务必……拼尽全力地，来毁灭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