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可说》三个大字通过洪姐的嘴，砸向千家万户时，导播间里的王浩，感觉自己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他策划了一场完美的“刺杀”，结果却把目标捧成了“皇帝”。
    他现在不仅是刺客，还是那个亲手为皇帝披上黄袍的“首席功臣”。
    直播结束的信号灯亮起，演播室的门被推开。
    冯导和洪姐一左一右，像护法金刚一样簇拥着贾志新走了出来。此刻的贾志新，披着床单，手持鸡毛掸子，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俨然一副“人间活佛”的派头。
    “贾老师！您辛苦了！”冯导的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刚才台长又来电话了，说您的”风筝论”，简直是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企业管理指明了方向！他要求我们宣传部连夜写稿，明天见报！”
    洪姐也一改之前的犀利，眼中带着几分敬畏和好奇：“贾老师，我从业二十年，第一次见到能把歪理邪说讲得如此清新脱俗、还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人。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贾志新闻言，缓缓举起鸡毛掸子，在洪姐面前轻轻一扫，高深莫测地说道：“当你不再试图”做到”，你就”是”了。”
    洪姐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露出“我悟了”的表情，连连点头。
    王浩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知道，贾志新已经彻底“人戏不分”了。自己亲手喂大的这头“思想怪兽”，已经开始享用起了胜利的果实。
    贾家众人也围了上来，表情极其复杂。
    傅明老爷子欲言又止，他想批判几句这套唯心主义的胡言乱语，但看着被电视台领导奉为上宾的儿子，那句“家门不幸”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咳嗽。
    和平则拉着贾志国，小声嘀咕：“他哥，志新这是……成了？以后咱家是不是就有文化人了？”
    贾志国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后吵架，我可能吵不过他了。”
    ……
    回家的路上，是电视台派的专车。
    司机师傅显然也是看了直播，一路上从后视镜里偷瞄贾志新，眼神里全是崇拜。
    车里的气氛，尴尬而诡异。
    王浩选择坐在最靠车门的位置，闭着眼睛装死，他怕自己再多看贾志新一眼，会忍不住当场上演一出“弑师证道”的戏码。
    “哥，”贾志新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悠悠说道，“我刚才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贾志国有些紧张。
    “我们家的车轮，为何是圆的？”
    “……因为它本来就是圆的啊！”
    “不。”贾志新缓缓摇头，眼神深邃，“因为”圆”，代表着”循环”与”包容”。它在向前滚动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回归原点。这，就是人生。我们追求成功，其实也是在追求回归家庭的圆满。”
    开车的司机师傅听到这话，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回头激动地看着贾志新：“大师！我悟了！我天天开车，就觉得枯燥，听您这么一说，我这哪是开车啊，我这是在参悟人生啊！”
    王浩：“……”
    他觉得，再不回家，这司机可能就要当场辞职，拜贾志新为师了。
    ……
    当轿车缓缓驶入胡同口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四合院门口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比白天开分享会时还热闹。
    以西瓜大妈为首的一众街坊，正翘首以盼。看到贾志新下车，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贾大师回来了！”
    “大师！您那”风筝论”，把我多年的心结都解开了！我们单位那孙子领导，明天我就拿他当风筝放！”一个中年男子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大师！收下我的鸡蛋吧！这是我特地为您挑的，每一个都带着对真理的渴望！”一个大妈提着篮子就往上挤。
    更让王浩瞠目结舌的是，连一向跟贾家不对付的郑千里，此刻也挤在人群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志新！不，贾老师！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家的晾衣绳，想挂哪就挂哪！那不是晾衣绳，那是连接天地的智慧天线啊！”
    看着眼前这无比魔幻的“大型朝圣现场”，贾家众人都有些飘飘然。被人捧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只有王浩，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个躲在幕后的黑粉头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最讨厌的“爱豆”登上了神坛。
    他默默地穿过人群，想溜回自己房间，却被眼尖的冯导一把抓住。
    冯导刚刚也跟车过来了，他拉着王浩，激动得满脸通红：“王浩同志！你才是我们最大的功臣！没有你，就没有贾大师今天的辉煌！”
    王浩嘴角抽搐：“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你就是！”冯导不容置疑地说，“那几个问题，问得太好了！层层递进，步步为营，完美地把贾老师的智慧给逼了出来！尤其是最后一个关于职场的问题，简直是神来之笔！”
    王浩想解释，那是我用来弄死他的杀招，不是垫脚石。
    但这话，他不能说。
    就在这时，贾家的电话铃声，如同午夜凶铃一般，骤然响起。
    和平跑进屋接了电话，几秒钟后，她拿着听筒，一脸惊愕地走出来，对着王浩喊道：
    “浩子！电视台的电话！冯导打来的！”
    冯导一愣：“我在这儿啊？”
    王浩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比冯导更加激动的声音，似乎是电视台的某位领导。
    “是王浩同志吗？我是台长！我代表台里，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鉴于你对贾志新老师思想内核的深刻理解，以及你那无与伦比的策划能力！我们一致决定，聘请你担任我们全新王牌栏目——《不可说》的……”
    领导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要宣布一个至高无上的荣誉。
    “……总策划兼总撰稿人！跟贾老师，组成我们台最强的”双子星”！王浩同志，请务必不要推辞！全台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王浩拿着电话，石化在原地。
    他，最大的黑粉头子，现在要亲手为自己的“偶像”，打造一档注定会火遍全市的节目。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