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接近尾声，气氛依旧热烈。蒋云穆待着都有些不耐烦，而就在此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鼎盛集团的掌门人，蒋荣植，在几位高管和助理的簇拥下，意外现身！他穿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身材保持得极好，气场强大。他显然没打算低调，一出现就被蜂拥而上的商界人士团团围住，寒暄应酬。
    蒋荣植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儿子和谢檀郅身上。看到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尤其谢檀郅那隐隐将儿子护在身侧的姿态，他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有作为父亲本能的警惕，还有一丝……了然。他很快收敛了情绪，脸上挂起沉稳笑容，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蒋云穆眼中瞬间闪过惊讶，快步迎了上去：“爸爸！您不是说今晚有重要会议不来吗？”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惊喜和依赖。
    “临时决定的。”蒋荣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宴会厅，最后落在紧随蒋云穆走过来的谢檀郅身上。他抬手，力道沉稳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才转向谢檀郅，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压迫：“谢总，看来云穆没给你添太多麻烦？”
    谢檀郅面对这位商界巨鳄，态度不卑不亢，带着晚辈应有的尊重：“蒋董言重了。云穆今晚表现非常好，应对得体，见解独到，帮了我不少忙。”他的目光坦荡地与蒋荣植对视。
    蒋荣植意味深长地看了并肩而立的两人一眼，目光尤其在谢檀郅那只方才还停留在儿子腰间的手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掠过蒋云穆那身惊世骇俗的“镂空西装”，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奈又了然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那就好。”蒋荣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儿子，语气带着关切，“云穆，周末记得回来吃饭，你妈念叨你好久，说想你了。”
    “好的，爸爸。”蒋云穆乖巧应下。
    蒋荣植微微挑眉，目光再次扫过儿子那身西装，随即露出一个极其自然的微笑。他状似随意地抬手，为儿子整理一下其实很平整的衣领，身体微微前倾，凑到蒋云穆耳边，用只有父子二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调侃又暗含深意地低语：
    “臭小子，这身行头……不错。下次给你老子也挑几件？别光顾着自己臭美，放花孔雀。”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同时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一旁身姿挺拔、目光一直若有若无落在蒋云穆身上的谢檀郅，“小心点，这宴会厅里，披着羊皮的狼……可不少呢。”
    蒋云穆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脸上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爸。”他完全领会了父亲的弦外之音。
    蒋荣植满意地直起身，对谢檀郅点点头：“谢总，招待不周，你们年轻人继续玩。”说完，便在助理的引领下，走向另一群等候多时的商界大佬，瞬间又被人群淹没。
    谢檀郅看着蒋荣植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凑到蒋云穆身边，低声问：“你父亲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他隐约觉得蒋荣植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别有深意。
    蒋云穆整理了一下领口的丝巾，掩饰住眼底的波澜，语气轻松：“没什么，就是叮嘱我别失了分寸，玩太晚，记得按时回家吃饭。”他巧妙地避开了“狼”的隐喻。
    黑色的奔驰再次融入夜色。车厢内弥漫着乌木沉香和一丝淡淡的酒气。蒋云穆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微微阖着眼。刚才喝下的那几杯香槟和果汁混合，加上谢檀郅身上那若有似无、格外撩拨人心弦的费洛蒙香水味，让他在微醺的状态下比平时更加放松，也更容易卸下心防。车厢内的寂静，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跳加速的张力。
    谢檀郅坐在旁边，侧头看着他被窗外流光勾勒出的精致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酒意而显得格外红润饱满。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打破了沉默：“累了？”
    蒋云穆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鼻间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唔…还好。”事实上他确实有些累——心累。那些试探、觊觎、挑拨，还有父亲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都在消耗着他的心力。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过了片刻，谢檀郅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看似平静但是又流露出真情实意：“云穆。”
    “嗯？”蒋云穆懒懒地应了一声，半闭着眼睛。
    “你今晚……”谢檀郅顿了顿，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直视前方黑暗的道路，“这样乖巧又漂亮的样子，确实……挺让人喜欢的。”他的声音很轻，又压抑着更汹涌的情绪。
    蒋云穆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加速跳动起来。他睁开眼，身体前倾侧头看向谢檀郅在昏暗光线中的脸，唇角勾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哦？是吗？”
    “是啊。”谢檀郅轻笑一声，笑声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你没注意到吗？整个宴会厅，几乎有多一半的人都在讨论你。”
    蒋云穆重新靠回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语气是历经千帆后的平淡，甚至带着点自嘲的麻木：“习惯了。他们把我当个漂亮花瓶，也无非就是那些话。讨论我的脸，讨论我的家世，讨论我的私生活，猜测我是不是谁的玩物……或者，谁会成为我的玩物。”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从小到大，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那平静语气下隐藏的疲惫和孤独，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谢檀郅的心一下。谢檀郅目视前方，语气格外认真，带着斩钉截铁：“可你不是玩物，也不是花瓶。”
    蒋云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头那点自嘲的冷意仿佛被暖流融化。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微微弯起了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弧度。
    车子平稳地停在蒋云穆的宿舍楼下。谢檀郅先下车，绕到另一侧，为他打开车门。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车厢内的暖昧气息。蒋云穆下车，裹紧了身上的大衣，那身惊心动魄的镂空被重新掩盖。他站在路灯下，身形修长挺拔。
    “谢谢学长送我回来。”他看向谢檀郅，眼神清澈，带着微醺后的慵懒。
    谢檀郅站在他对面，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笼罩。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着他英俊的轮廓。他的目光在蒋云穆脸上流连，最终，长久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压抑的克制，停留在他色泽诱人的唇瓣上。目光炽热，似乎要压抑不住。
    蒋云穆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目光的落点，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脸颊发烫，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以为……以为谢檀郅会做点什么。
    然而，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谢檀郅只是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移开视线。他最终只是抬起手，极其克制地、轻轻拂了一下蒋云穆大衣肩膀上掉落的发丝，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紧绷：
    “晚安，云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回到了车上。
    蒋云穆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奔驰缓缓驶离，融入夜色。夜风吹拂着他微烫的脸颊，唇上仿佛还残留着谢檀郅那炽热的目光。他抬手，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心头一片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谢檀郅……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在忍什么？
    带着这份混乱的心绪，他转身，刷卡走进了宿舍楼的大门。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应声亮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车内的谢檀郅，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消失在宿舍楼门后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直紧握。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松开手，掌心一片濡湿。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