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陈雨沫的行李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仰头望着校门口”A市大学”四个鎏金大字，喉结动了动，将咸涩的风咽进喉咙。
    步入新的学校，曾经体育生留下的所有光荣事迹都将重新来过。。。
    ”同学，需要帮忙吗？”温柔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转头看见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白衬衫领口别着学生会徽章，眉眼弯弯像浸在温水里的月亮。陈雨沫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学姐好！我叫陈雨沫，幼师专业的”
    ”我是文学院的王书瑶，新生引导员。”王书瑶接过她手里轻飘飘的帆布包，”你这行李也太精简了吧？”
    这话戳中了陈雨沫的痛处。出发前母亲把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桌上：”家里就这些了，省着点花。”父亲蹲在门槛上抽闷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她转身时，听见母亲压低声音说：”当年就不该让她练体育，白白浪费钱......”
    ”习惯了。”陈雨沫耸耸肩，露出灿烂的笑，”我跑得快，拿东西也快！”说着便拉着行李箱往前冲，轮子碾过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她刻意放大的快乐。
    新生军训的太阳毒得像淬了辣椒水，陈雨沫站在方阵最前排，迷彩服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盐渍。
    休息时，她主动教同寝室的姑娘们踢正步，故意用夸张的动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没人注意到她悄悄揉着膝盖——去年省赛时半月板撕裂的旧伤，在潮湿的空气里隐隐作痛。
    ”雨沫，你好厉害啊！”扎双马尾的苏小满递来冰镇矿泉水，”听说你是全省短跑冠军？”
    陈雨沫仰头灌了半瓶水，冰凉的液体冲刷着燥热的喉咙：”运气好而已。”她没说训练场上那些摔得青紫的膝盖，没说凌晨四点的跑道上，只有月亮和她作伴。更没说每次比赛前，内心翻涌的恐惧——害怕失败，害怕辜负，害怕被打回那个灰暗的原生家庭。
    夜晚的寝室热闹非凡，苏小满在试穿新裙子，另一个室友在直播化妆。陈雨沫躺在床上刷手机，朋友圈里母亲发来弟弟的奖状照片，配文是”我儿子就是争气”。她快速划过去，点开相册里省赛夺冠时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戴着金牌笑得灿烂，可放大看，眼底藏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疲惫。
    黑暗中，王书瑶发来消息：”明天有空吗？图书馆归纳新生可以修学分……”
    陈雨沫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她打下“有”，随后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图书馆顶楼的旧书区飘着经年累月的纸墨香，王书瑶踮起脚尖，指尖几乎要碰到第三排书架上那本蓝皮书，帆布鞋却在木质地板上打滑。她懊恼地咬住下唇，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弧度
    ”我来。”带着运动气息的温热呼吸突然笼罩过来。陈雨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臂越过她头顶，轻而易举取下那本《荆棘鸟》。薄荷味的洗发水香气混着皮革装订的味道，在狭小的书架间隙里晕开。
    王书瑶转身时差点撞上对方汗湿的锁骨，陈雨沫正低头翻看书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你想看这本？”她抬头时虎牙在阳光下一闪，”我上周刚读完，梅吉和拉尔夫的故事，后劲可大了。”
    ”谢、谢谢。”
    陈雨沫突然凑近，发梢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学姐，你领口沾了片银杏叶。”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锁骨上方，枯黄的叶片被捏在骨节分明的指间。王书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鼓点敲在老旧的木质书架上。
    ”其实我......”陈雨沫欲言又止，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她转身时迷彩裤带的金属扣撞在书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下次带你去淘推理小说！我知道有个角落藏着超多绝版书。”
    王书瑶望着那道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旋转楼梯口，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突然簌簌作响。原来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正温柔地抚过陈雨沫方才站立的位置，将她遗落的半句话，酿成了图书馆里最隐秘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