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小路延伸至远方，树杈上几只乌鸦歪着头盯着来人，漆黑的羽翼微微颤动，忽而振翅飞翔，向更高的山峰飞去。
    树木层层叠叠，泥土裹着绿叶的清芬，沁人心脾，江砚拨开肆意横长的树枝，说：“沈鹤归，帮了我，不怕引祸上身吗？”
    “这个江湖上总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正面对决，倒都成了缩头乌龟。”
    寒光闪过，银色柳叶刀从树间飞出，二人双脚叉开，沈鹤归抬手，用剑鞘挡住飞刀。
    顾慕之嘻笑着从林间走出：“沈大侠？好巧，又见面了。”
    说着，他靠近沈鹤归耳边，轻声威胁道：“我说过，别坏我好事。”
    沈鹤归拍拍衣袍上的灰，斜眼盯着顾慕之，眉眼间满是不屑：“巧了，我就喜欢坏别人好事。”
    气氛僵硬，江砚看够了戏，说：“顾大人，你会做好事？”
    “难道你会做好事吗？惊鸿门余孽。”顾慕之道。
    江砚把身子靠在沈鹤归身上，歪着头：“寒江派掌门都没说什么，你一届小小散修能奈我何？”
    江砚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直起身子，从腰间抽出玉箫，手指划过「惊鸿箫」几个字，在唇间吹出悠扬乐声。
    “啊啊——”乌鸦鸣叫划破长空，无数只乌鸦黑云般漫天飞舞，一只乌鸦落在江砚肩上，像是说了什么闲闲碎语，江砚神色沉重，皱着眉，微抿嘴唇，眼珠转了两下，抬手放走乌鸦，他才抬头说：“顾慕之，你还不想死吧。”
    顾慕之笑而不语，赤红眼瞳死死盯着那个玉箫，调侃道：“江大侠一届惊鸿余孽，有多大能耐杀了我？还是……”他忽然靠近江砚，“想另择身份呢？”
    “你！”江砚抬腿，膝盖猛的顶上顾慕之小腹，把人掀翻在地，左腿踩在他身上道：“少说几句，要不然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山谷深处传来细碎低语，黑羽箭从黑暗处飞驰而来，江砚心道不好，向后躲去，随意摘了几片叶子，注入内力，向前打去，正面迎上黑羽箭。
    噼啪落了满地黑羽箭。
    江砚活动活动手指，转身发现少了个人，问：“顾慕之呢？”
    沈鹤归说：“跑了。”
    “跑了？”
    “嗯，刚才他从这儿，”滚”下去了。”
    江砚勉强联想到画面，嫌弃地翻了一下白眼。他蹲下身子，拾起一支箭，指尖划过箭尾的黑羽，轻盈柔顺的羽毛被江砚摘了下来，扬起抛向天空。
    林间的风渐渐凉了，柳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江砚突然站了起来，自嘲一笑：“失策了。”，继续向山谷走去。
    沈鹤归不明所以，但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就没细问，再说他已经开始后悔答应江砚帮忙了。
    本就是因为自己闲来无事，又对此人心生好奇，才破口帮他的。再者，沈鹤归对此人有莫名的熟悉感。不是旧识重逢的熟悉，而是奇怪的感觉，像是从心里散发出的。
    江砚见沈鹤归有些出神，叫了他一下，沈鹤归才跟上。
    蝉鸣刺耳，在翠绿的树林中倒是显得适配了些。
    *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一位鬓发如霜的老者拄拐站立，见二人到来，眼里多了几分神，像是在这里等了好久。
    江砚抱拳行礼：“关阁主，幸会幸会，久仰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过……阁主年纪也不是很大，为何今日一看，竟如此憔悴？”
    关星宿咳了两声，用拐杖撑着身子往里挪了半步：“多日修炼，未修成果反倒遭了反噬。日渐消瘦，再加上年龄大了些，身体早已不胜当年势。难免显得颓唐。”
    明明才四十出头，憔悴成这样确实反常了些。
    沈鹤归目光在关星宿脸上停顿片刻，“关阁主多加注意身体，不然反噬会更严重。”
    “多谢沈掌门关心，二位里面请。”
    关星宿领二人来到后院，呼人倒茶，与沈鹤归下棋。
    *
    “关阁主，我赢了。”沈鹤归放下最后一颗棋。
    关星宿盯着棋盘看了好久，才感叹道：“沈掌门，好大的一盘棋，自愧不如啊。”
    “报——阁主，阁东围墙有人来袭。”
    关星宿抿下一口茶，说：“早不来晚不来，偏要现在。传下去，阁内全员备战。”
    “是。”
    执事退下后，关星宿起身抱拳道：“抱歉了，阁内突发急事，耽搁了二位，见谅。”
    沈鹤归和江砚也还礼：“哪里哪里，关阁主不必太见外。”
    *
    阁外，刀剑交错，寒光在林间碎影中凌厉翻飞，兵器间摩擦出火花，叮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结阵！”执事一声令下，周围人都停止了交战，纷纷褪去，到各自的位子上，做出结印手势。
    刚赶到的关星宿看到此阵仗，暗道不妙，可为时已晚，阵法已成，关星宿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想拼着所有精力逃走。
    “陌九！你带头谋反！？”关星宿吐出一口鲜血，喉咙里疼得发痒，涩腥味令人作呕。
    陌九没有理他，继续道：“破！”
    众人合力将内力推了出去，阵内各玄机阁弟子痛不欲生，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体内挣扎，想逃离这个压抑的世界。
    在远处一直观战的江砚问：“沈大侠，你不去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忙？”
    “因为你是名门正派掌门。”
    这时沈鹤归看着江砚的眼眸道：“名门正派？寒江派只算名门，算不上正派。天下谁不想变强？若强者即正道，那恶人变强了，也算正派吗？”
    江砚愣住了，他没想到沈鹤归会这样回答，传闻中沈鹤归是江湖中的“正道标杆”，每日惩恶扬善、见不得半点邪祟，但眼前这个沈鹤归和传闻中并不一样，这一刻，江砚清晰地意识到：传闻骗了他。眼前的沈鹤归，远比“正道标杆”四个字，要复杂、危险得多。

    作者闲话：

    要开学了，会断更一段时间。
    感谢读者们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