黧黑夜幕，玉盘高悬，洒下斑驳光影，如银，如溪。
    小巷上，黑雾朦胧，脚步声乱如麻，慌乱中，一名灰衣男子怀中捧着被岁月腌得发黄的册子，抬腿，重重落下，激起尘土飞扬。
    “江砚！你以为你能逃……”粗壮大汉的话音未落，一枚银针刺入太阳穴，倒地，无息。
    江砚驻足，缓缓回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很浅，不易察觉，“那么，该你们了？”江砚加重了语气，抬起双手，银针乱飞，几名江湖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纷纷跪地求饶，哀嚎连片：
    “求江大侠放过小的吧。”
    “少侠，感谢你杀了元素，其实我臣服、敬佩于你，对他的忠都是假的。”
    “我愿做您的走狗。”
    ……
    呵，惺惺作态。
    江砚抬眉，睥睨天下，冷笑道：“求饶？你们配吗？”
    咔嚓！骨头碎裂，脑浆混着血沫四处迸溅。江砚皱着眉，啧了一声，嫌弃地踢开挡路的头颅。
    “轰隆隆——”天际闪过一道闪电，轰隆雷声中，暴雨倾泻而下，满地的血被冲刷，汇聚成河，缓缓流淌。
    江砚走到元素尸体的旁边，在他腰间翻腾起来，摸到一硬物，冰凉触感，江砚掏出仔细端详，是枚玉佩，顶上的字已被磨平，看不出棱角，只能看出是某个门派的通行玉佩。
    “原来是被逐出了，还敢私自偷藏玉佩。但看起来很值钱，下山卖钱买吃食吧。”江砚想着，向山下走去。
    ·
    燕子低飞，匆忙慌乱，雨点打弯了树杈，江砚冒着雨奔在街上，望见一人执伞漫步，踩着低洼水坑闲逛，衣摆被雨水浸湿。
    江砚心道：这人是不是有病？
    前方瓶罐打碎的噼啪声中传来怒吼：“快追，别让那小子跑了！”
    江砚无暇顾及那个“有病”的人。
    慌慌张张地向西逃去。
    “让开！”
    低哑的嗓音响起，江砚左手用力推开“有病”男人，余光瞟到他身侧剑柄上的字。
    他瞳孔收缩：“你是……”沈鹤归？
    话音未落。
    唰！剑芒划破夜色，剑尖直抵追赶者的胸口。
    沈鹤归见几人不动，将剑又往前送了一点，逼迫对方向后退，挑眉道：”想要命，就赶紧滚。”
    几人深吸冷气，连声称是，目光不善地扫了眼江砚，便悻悻然向后退去，脚步慌乱。
    沈鹤归回头打量身后的江砚，他浑身被雨水冲洗，脸上残留的血迹被手指划出长痕，悠闲地倚在一桩门柱上，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沈鹤归，见他回头，江砚才漫不经心地直起身子。
    江砚面相清秀，眼中不失锐利，他唇角勾起一笑，身后发丝随之晃动。手持玉箫轻轻挑起沈鹤归的下巴，身体前倾，剥开他的衣领，露出心口的位置。
    旋即，江砚小腹吃痛，向后倒在地上，一口淤血吐出，迸裂开花，他道：“咳咳……姓沈的，看一眼还不让？你是金子做的吗？”
    沈鹤归没做回答，两手扼住江砚喉间，厉声说：“我劝你安分点，救你，不代表不会杀了你。”
    “沈大侠别这么大恶意。”江砚屈膝将人反压在地，“介绍一下，我叫江砚。你想杀了我也可以——”突然被反压的沈鹤归瞳孔聚缩，听见对方带着血腥味的轻笑，“但那样你也会死。”
    “你在威胁我？”沈鹤归挣动时扯开对方衣襟，赫然看见与自己心口相同的花形胎记。江砚怅然一笑：“因为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再说…”江砚起身，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边，“我对你感兴趣还不行吗？”
    月光皎洁，微风轻拂杨柳低，江砚眼中闪过一瞬犹豫，塞给沈鹤归一张纸条。
    摆摆手“有缘再会！”，随即，江砚转身踏着银色消失在月色中。
    沈鹤归抬手把江砚蹭到他脸颊的血迹擦净，翻开纸条，墨色飘香，几个大字撞入眼瞳:
    “玄机阁，灭！”
    简短有力的四个字，如刀刃般锋利，割着江湖的肉与血。
    翌日，晨曦微露，日光透过薄雾倾洒而下，酒馆内，沈鹤归端茶畅饮，茶气飘香，指尖摩挲着字条，若有所思。
    “吱呀——”门被推开，清朗的声音响起：“小二，老规矩，一壶春花酒。”顾慕之手合折扇，深邃的狐狸眼赤红，瞥过正前方那个身影，耻笑着走过去，坐在了沈鹤归对面。
    闻声，沈鹤归抬眸，眼神停留片刻：“顾慕之？真是好久不见啊。你怎么还没死？”
    顾慕之并不生气，笑眼弯弯，眼角堆着恰到好处的褶子，狐狸眼眯成细线，折扇骨节敲了敲掌心，嗤笑道：“沈大侠说笑了，小辈哪里会死那么早，要死，也是在您后面。”
    言罢，顾慕之双手奉上春花酒：“沈大侠，请。”
    阴谋显露，沈鹤归处之泰然地接过酒杯，向左倾斜，酒气飘香，酒水全部倾洒在地上。
    “多谢顾大人敬酒，但我比较喜欢茶。”
    顾慕之不恼，眼神锐利，带着丝丝不满，但笑意更深了，见计谋败露，他也不强求，自嘲一笑，眼神微微上挑，摇摇头，笑得满面春风：“沈大侠还是那么扫兴。罢了，”旧友”重逢总得留几分面子。”
    此话一出，谁也不能撕破脸。良久，沈鹤归把银子放在桌上，“哐当”打破了平静的局面，起身欲走，顾慕之才漫不经心地说：“别坏我好事。”
    沈鹤归脚下没停，径直走出了酒馆。
    晨光渐炽，日上枝头，喜鹊立在枝头高歌，像是欢唱亦像哀鸣。沈鹤归出了门，望见江砚坐在石阶上，擦拭着玉箫，脚步声映入耳畔，江砚回头与沈鹤归对视，沈鹤归先打破了宁静：“你来做什么？”
    “等你。毕竟这世上，你是唯一一个不想杀了我的。”江砚将玉箫轻巧地转了一圈，晨光将箫身映出半透明的青芒。
    半响，他开口问：“你们说什么了？”
    沈鹤归不动声色地回答：“没什么，简单寒暄几句罢了。”
    “沈大侠，”江砚挑了挑眉，“我不聋。”
    沈鹤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缄口不言，忽而想起什么，语气平淡道：“我帮你。”
    意料之外的回答，江砚眉眼弯弯，向前走，说：“沈大侠，多谢！”
    “该谢的不是我”沈鹤归道。
    江砚脑中晃过答案，点点头，好意似的冲酒馆方向抱拳：“原来如此……那便多谢顾大人了。”
    “玄机阁，”江砚捂住自己的心口，“你我的公敌。”
    天忽然刮起风来，沈鹤归望着远方巉峻的山峰：“不走？等明天吗？”
    江砚欣然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