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越来越明媚，温度直线上升，四组的学生未雨绸缪，早就拉上了窗帘。
    窗帘是劣质的蓝色化纤布料，被阳光一烤便散发出微妙的塑胶气味。
    程南和余久思友好讨论完便拿出自己的复习资料，一边习惯性地转笔，一边审题。
    余久思一直想问程南为什么要复读，毕竟以他的水平，上大学绰绰有余。但一上午不是做题就是做题，这些闲话就被暂时抛到脑后。
    有些话，总是找不到机会宣之于口，久而久之，就被淡忘了。再记起来时，也只是一拍大腿，慨叹自己怎么忘了这事儿。
    坐在余久思前面的是一个中长发女孩，下课时，她扭头好几次，都看见程南低着头，目不斜视。她欲言又止，拿着草稿纸坐正身子，和同桌对视一眼。
    “不愧是学霸啊……”女孩小声感叹一句，“连余久思都不吵了……”
    不知是哪个关键词触发了“剧情”，在草稿纸上画图的程南笔尖一顿，先抬眼后抬头看向前桌。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夸他？
    同桌余久思也听到前桌的声音，大眼一眯，总觉得前面的胡洛北同学在蛐蛐他。
    “胡洛北你又在说坏话呢？”余久思放下笔，一脸严肃地瞪着前桌。
    美丽善良的胡洛北微微皱眉，无辜地眨着她水灵灵的眼睛，“能不能不要恶意揣测我啊，我什么时候说别人坏话啦！”
    “切~”余久思乐呵着摇头，他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写着“松弛感”三个字，“人新同学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人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你是”防人之心你有，害人之心你也多的是”。”
    胡洛北同桌抿着嘴憋笑，脸涨得通红：“其实防也没防到什么，害也没害到谁，哈哈哈哈哈我跟你们说，上次她掉了十块钱，眼睁睁看见别人捡走，她都不敢要回来。”
    胡洛北就感觉她这个好朋友没什么好话要讲，立即抬手捂住同桌的嘴，“杜雪婷你咋什么都往外说！”
    “嘿？你背着我们偷吃什么好东西了！”杜雪婷被捂着嘴，她狗鼻子嗅了嗅，发现胡洛北的手隐约散发出一点橘子味。
    胡洛北嫌弃地收回手，生怕收慢了被杜雪婷舔一口。
    “问你吃不吃橘子你说不吃，现在说我偷吃，真难伺候。”
    大方的胡洛北从抽屉摸出两个半橘子，给了杜雪婷一个后小心翼翼地看向程南，不好意思地笑道：“吃橘子么？”
    “啊，给我吗？”程南指了指自己，与胡洛北对视，“谢谢你~”
    胡洛北把小橘子放在程南桌上，顺手把半个橘子给余久思：“呐，不用谢。”
    余久思看着程南桌上完整且漂亮的橙色橘子，又看看面前的半个干瘪橘子，腹诽胡洛北不要太偏心。
    但人家愿意给就很好了，还东挑西拣啥，又不是菜市场买东西。
    “那个，程南？我有道题想问一下，可以吗……？”
    “可以啊，有啥尽管问~”
    程南似乎比胡洛北想象中的要友善一些，她还以为这些高高在上的学霸都是“高冷男神”，就像小说里写的“高岭之花”那样可望不可及。
    现在一看，这位考七百分的学霸还挺“亲民”。
    “这题第二问，求a的取值范围，我分类讨论了，怎么感觉不太对啊……”胡洛北将草稿纸慎重摆在程南面前，一边注意着程南的表情，一边把题给他看。
    程南拿到题，仔细看了看，随后快速看了一遍胡洛北的过程，“过程挺详细的，分类讨论……嗯，a小于0时，设x₁满足x₁的平方e的x₁次方加a等于0，对，然后再分类，这个是对的，你这个是抄错了吧，这个分母——”
    胡洛北“啊”了一声，微微起身，凑过去看自己的草稿本。
    “分母应该是x₁的平方吧，这里错了，下面的都错了，整体思路是对的。”
    胡洛北逐渐张大嘴，“噢↗~~我靠我怎么在一个位置跌倒两次！”
    诚恳的程南，恍然大悟的胡洛北，憋笑的杜雪婷，以及嘲笑的余久思，前后桌四人竟然演出了很多人的热闹氛围。
    余久思：“吃一堑长一堑，未来可期啊胡洛北。”
    胡洛北瞥了一眼余久思，除了“余久思长得还可以”，其他的她是不会夸一句的。“欸我怎么记得你这次物理考的还没我高呢。”
    “……”余久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微微一笑，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虎牙尖尖，“不是，怎么都恶意抨击我的物理啊！没人看看我优秀的数学和化学吗？”
    胡洛北扬起嘴角，冲余久思假笑：“那也没程南好，人年级第一呢。”
    被cue到的程南眼睛都笑成了新月，他拍拍余久思的肩膀，道：“差几分而已，未来可期啊余久思。”
    余久思扭头瞪着程南，内心大叫：又给你装上了！谁还没考过第一啊！
    要不是这个占名额的复读生插班，他就是不可动摇的第一名欸——虽然有时候他好哥们林一舟也会超常发挥一下，超过他几分……但，就问高三理科班谁不知道他余久思的大名！
    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考第一的复读生又怎么样呢，到时候被反超，看他复读生怎么哭。
    想着想着，余久思已经幻想到自己反超程南成为年级第一，吊打这个物理老师都夸奖的复读生了。嘿嘿……到时候，程南就默默到墙角抹眼泪去吧！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程南照常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
    对于二十班的学生来说，程南是插班生、转班生，他们和程南认识也不过一两个星期，所以还没人成为他的饭搭子。
    程南对“饭搭子”不太感冒，反正有搭子和无搭子都是吃饭，饭不会因为有“饭搭子”而变得更好吃一点。
    前桌胡洛北她们收拾好桌面，挽着胳膊准备走，两人走到教室后门，胡洛北突然停下，回头冲教室里喊：“对了程南！老刘说让我们早点进班，他要说个很严肃的事情。”
    “我们？”程南回道。
    “对，排在前三十名的！他大课间在本门口说的，我看你们都出去了，应该没听到。”
    “好滴，谢谢~”
    余久思得到消息，自顾自点点头。他收拾好桌面，把他唯一一支黑笔收进抽屉后才蹦跶着去找林一舟。
    “林一舟，出去吃吗？老地方？”
    走到门口的林一舟停下脚步，回头，一脸歉意。
    余久思大惊，他最怕饭搭子露出这种有苦难言的表情。
    这可能意味着他即将逝去他的饭搭子……
    “不好意思啊，我妈给我送饭呢，我可能不在外面吃了……”
    “啊？”余久思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抬起左手摸摸脖子，勉强龇牙笑笑，“哦，那你快去吧，我自己出去……”
    这种事……还是降临到他身上了吗。
    看着别人三五成群地出门，余久思打起了退堂鼓。
    别人都是三三两两去吃饭……他要是一个人去，会不会很尴尬啊……并且外面那么多人，就他一个人孤零零坐那儿……哎呀这个林一舟，居然背叛他！
    林一舟出门后，余久思站在门口忧郁了一下。虽然他算半个e人，但出门在外，他就要加入i人行列。
    两年来，他都是和林一舟一起去学校对面的小店吃饭，要么就去食堂。并且，两年了，班里其他人的饭搭子早就固定下来了，他也不好冒然加入哪个小团体。
    纠结两秒，余久思暗自叹气，鼓励自己勇敢迈出“独立”的第一步。
    出门前，他无意识地回头，看看班里还剩谁。
    果不其然，同学们都是成群结队的。
    真的要一个人去“闯荡”了吗……欸，等等，那两个复读的不是不认识吗。
    想到这儿，余久思直接锁定快要走出前门的程南，等程南走到后门，他就赶紧上前问了一嘴：“你去哪儿吃饭？外面吗？”
    程南一手插兜，一手拿着学校食堂的饭卡，“不是啊，我去食堂。”他将饭卡晃了晃，粲然一笑。
    “那，能一起吗？”余久思眨着卡姿兰大眼睛，依稀还能看见他眼中的星星，“一起吗一起吗？”
    程南疑惑地看着如同小猫祈求小鱼干的余久思，一不小心将内心话说了出来：“这有啥不能的，一起就一起呗。”
    “好耶～走走走，去食堂～”由于高兴过头，余久思伸出手臂，一把环住程南的脖子，有种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架势。
    程南也不明白余久思在高兴什么，弯了一下腰，配合余久思的动作。
    两人下楼，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食堂进发。
    经过“艺术长廊”后，公告栏旁贴着“成绩榜”。
    成绩是高三的开学周考成绩，右边是理科排名，总成绩排名第一的那一栏，程南的名字格外醒目。其次是十九班的学生，余久思排在第三。
    总成绩旁边是单科前三榜单，余久思一眼就看见“物理”那一栏，第一名是十九班的人，第二名是二十班的程南。
    程南扫了一眼成绩榜，便向前走。
    他对这种板上钉钉的东西没太多兴趣。
    反正多看几眼，上面的分数也不会多加一分。
    “诶诶——程南，等等我。”余久思参观完榜单，回头却发现程南早就走远了，他赶忙喊了一声程南的名字，追了上去。
    而余久思的喊声，让周围看榜单的同学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程南？”“谁是程南？”“学霸竟在我身边？”“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