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苏见善,我知道你定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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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燕然默然的听着秋行水的话,随后抬头去看那立在枝头的八哥。其实他想说蜀地太乱了,便是死在那里也算不得什么。但他知这番话说出来,秋行水定是不认同的。
轩临未虽然不喜暗影,但这些年暗影却是实实在在的为他做事情,就连那暗影之主即便知道手下之人阳奉阴违,不也还是选择站在他的身边吗?
轩临未有哪里好呢,文不成武不就的。
“他所占不过是正统二字,但论尊贵,他不也忌惮着那小蜀王吗?”安燕然冷然的笑道。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东宫之主不也有害怕和不遗余力也要铲除的人吗?
“燕然,慎言。”秋行水见他堂而皇之提及这个名字,便厉声道:“世间早已无蜀王,这番话别再提了。”
“他都死了,便是提了又如何。”横竖晏朝暮的尸体都被送到那人面前,便是提了这称呼又如何。昔日身份尊贵的小蜀王不也死得不明不白连自己到底为何死都不知道吗?可笑他明明身有皇家血脉,却顶了一世骂名,便是死了留下的也不过是魔头心狠,罪可当诛。
秋行水见他执意,也不再言语,左右这是自己的庄子,多加注意一些便好。他知晏朝暮死了,安燕然心中不平,却也知道再是不平,如今他们也只能看着那人顺风顺水一路得意。
“他还未醒吗?”秋行水心知再提晏朝暮必然回刺激到安燕然,索性转了话头道。
安燕然摇了摇头。这庄子守着的人都沉睡一个月了。连他自己都怀疑那人再也不会醒来。可若真是如此,他的所图所行不就真的成了一场空?
“燕然,你可有想过,便是他醒了又如何。你大费周章的将他弄到这里,难道还能解了他身上的蛊毒么?”秋行水低声道。
安燕然千里迢迢让他上华山救人,他自是没有怨言。只是救下来的这个人到底是棋子还是钉子,他们都不知道。毕竟蛊毒不除,那人难以收为己用,当真白白浪费了那一身的好武艺。安燕然想要用人,他们自可以另劈途径。所以他不懂为何安燕然非得把这人留在身边。
“他身上的蛊,我不能解。但是师父他老人家能。”安燕然笑着撑开扇子遮了半边的脸。
秋行水盯着他眉眼如画的上半张脸,摇摇头道:“你师父防着你,此人又是他亲手也要斩杀的人,他如何会帮你。”
“我何曾指望过他能帮我,他连蛊毒都不曾教过我。”安燕然冷笑一声,说是师父,其实和陌生人有何区别。别人的师父尚能全盘托出只为后人更好,而他这个挂名师父的出现本就是为了断绝他的念想而已。从他学武的第一天开始,他便知他已经被放弃了。
试问一介武夫如何登那大雅之堂。
“我知你不喜欢他,但眼下他在,你便能安好,何必冒此风险与他作对。那傀儡蛊炼成不易,金夫人耗费十余年不也才得了三蛊,眼下金夫人死了,你要想救苏见善,怎能绕过他去。”“此事,我自有掂量,外祖父就莫要担心了。您一路奔波想是疲乏,不如去歇息吧。我也刚回来不久,甚是乏了。”安燕然知道秋行水所言都是实话,他便是将苏见善救回,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对方身上的蛊,届时苏见善疯癫,他还是功亏一篑。可他难道看中这么一个人,又怎么希望他轻易死去。
秋行水劝他不过,也没有多言。他这外孙心气极高却命运不济,挣扎十余年终是把自己折腾进去了。
可身在皇家,哪有自甘平凡的道理。
晏朝暮竟然真的死了啊。
安燕然回眸看着头顶的一树红枫,低声道:“太可惜了。”
那正在枝头蹦跶的八哥突然也接了句:“可惜了可惜了。”
“你也觉得可惜是吧。那可是身份尊贵的小蜀王呢,便是当初的太子殿下也要低他一头呢。”安燕然笑着开口,那畜生不知他眼眸已然变得狠厉,依旧蹦跶得欢:“低了一头,低了……”后面的尖声细语并未出口,因为扇面已经扫过来,八哥脖子间多了一抹血痕,随后便栽在树下不动了。
安燕然收回扇子冷笑,想当初的太子殿下低了那人一头便耿耿于怀二十余年,想方设法也要把这根刺拔掉。而他又何尝不是被人压了一头,至今都没得翻身的机会?
室内极静,寥寥升起的檀香在空中打个卷,便消散了。
粉衣女子进来时,床榻上的人依然半丝动静也无。她习以为常的为那人盖好锦被,又为快要燃尽的炉香重新添置香料,最后端来一盆温水,小心的帮那人擦拭着脸颊,双手。
她们这般尽心尽力的服侍已经快一个月了,只是这人从未醒来过。
她盯着锦帕下的白玉脸庞,蓦然红了脸颊,想着这人比自己主子还要俊上几分,若是醒了,那双眼睛又该是如何模样。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连有人进来也不知。直到她猛然撇见一双黑色的镶金靴,才慌忙起身,跪在地上。
“主人。”
“他可真能睡呀,这么久了,都不醒来。”安燕然的视线掠过她落在那昏睡不醒的人身上。他眉眼弯如月神情柔和,但那侍女见了却未敢回答。因为众所皆知,这床榻上的人哪里是睡着了,分明就是重伤未醒。至于还能不能醒来还是两说。毕竟这人被带回来时,伤痕累累,全身都是血,便是那胸骨也断了几根,用了好多名贵药材才堪堪将人的命吊了回来。
“你下去吧。”安燕然挥挥手道。
那侍女连忙叩头,起身要去端那盆水。
安燕然道:“留着吧。”说着亲手持了那锦帕沾了水,走到床边。
那侍女不经意的回眸正好看到这一幕,唬得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
安燕然小心翼翼的握着那只垂在一侧的手,慢悠悠的擦拭着。
那只手骨架不大,指骨修长,原是极好看的。但如今指甲外翻,虽然长出新肉,但看起来更加凄惨渗人。他一只手指一只手指擦过去,突然道:“苏见善,晏朝暮死了,你知道么?”
等他把手指全部擦完,并未得到任何回应,他便又道:“你费尽千辛万苦才从渊濡手底下逃脱,不就是为了去见他吗。如今他死了,你甘心吗?”
他记得苏隐被带回来时,手指骨都断了,血淋淋的。
秋行水曾说,苏隐若坠入那深渊洪流之中,他便没得救的机会了。与其说是秋行水将苏隐救回,不如说是苏隐自己不想死,才在那般艰难的情况下,将自己堪堪挂在崖壁之上。
他手无寸铁,能救自己的只有一双手。
十指连心啊。
“苏见善,我知道你定是不甘心的,我也不甘心,所以你快点醒吧,醒了,我们一起去复仇好不好。”
安燕然伸手抓过苏隐的另一只手,却在触及那被锦缎裹住的手指后,猛然握紧。血染红锦缎,明明该是极痛的,但苏隐依然毫无知觉。
“苏见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太傅都夸我天赋异禀堪当大才。可就因为这一句话,我便再也没有进过书堂了。我明明什么也不想做,为何却依旧要防我至此。我乃商祺三皇子,我母亲是堂堂的贵妃,可为何我就非得是个武人。”
那年他不过才六岁,却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从他被渊濡收在门下时,母妃脸上就再也没有笑意,也再没有唤过他一声燕儿。
暗影是商祺皇室的影子,是见不得光的存在,而他堂堂一个皇子竟然是暗影之主的徒弟,这不就是绝了他的后路,让他一辈子只能遥遥的望着那堂上之光吗?最可笑的是,他的好师父从来都不站在他这一边,便是暗影之中,他竟也半分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苏见善,你帮帮我,好不好。”安燕然的手心也被染红,但他的心却冷了下来。
因为床榻上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他蓦然放开手,沧然的笑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不帮我,你是,渊濡是,就连外祖父也是。”
他明明才学谋算皆在轩临未之上,为何就是没人来帮他。他学文比轩临未强,就连被逼着习武也比轩临未强,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做轩临未身边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暮色染了半边内室,安燕然醒来时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伏在苏见善身旁睡着。入目是苏见善白得透明的脸,他伸手戳了一下,软软的,不是僵硬的。至少人还活着,没死。但这人宁愿躺在这里当废人,也不肯睁开眼睛听他说一句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安燕然收拾心情,起身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年轻男子,那人穿着简单,腰间却缠着一支长鞭。他进来时,安燕然已经从内室走出来,一张脸早已恢复平和。
“主人,刚才黑羽卫来人了。”那人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