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君有一疾,需一味药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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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记起来了,幽冥阁中尚有琉璃宗的后人,晏朝暮那一身用毒之术,多半也是从这里而来。所以晏朝暮或许真能解也不一定。
“依孟掌门所言,那渊濡出自琉璃宗。可当年琉璃宗不是被暗影所灭了吗,难道说那人背叛宗门,才能苟活到现在。”晏朝暮此生最恨背叛之人,尤其是背离师门还反手灭了宗门的人,可见那个叫渊濡的人,不仅背信弃义还心狠手辣当真算得上小人。
孟清辉听着晏朝暮的话,神情却有一些复杂,良久才道:“此事极为复杂,也难以分出对错来。”当年的两派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没办法评断对错分清是非。是以山从之此举倒也没有说得那么难听。
“孟掌门,你是不是知道苏隐的身份,他真的姓苏吗?”晏朝暮突然开口问道。适才孟清辉威胁渊濡的话,他和苏隐亦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说话只说半截,着实令人心痒得很。
孟清辉伸手摸了一把胡须,眼眸一转,低声道:“老夫适才不过是激苏见善,你怎么也信了。”
“当真?”晏朝暮一眼不错的看着孟清辉。
孟清辉笑了一下,道:“老夫所言都是实话,何曾诓过你。”
若这话是真的,那你刚才不也诓了苏隐和渊濡吗?
孟清辉不愿意说,晏朝暮也强求不来,便走了回去。
他一离开,孟清辉也松了一口气,望着夜色下斑驳的黑影,无声的摸摸胡子。这事过去太多年了,原本也该在那一代就消逝不提的。祸不及三代,那位做得也过了一些。可惜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说道和猜度的。有些事,还是瞒着比较好,这天下太平终究也没有太久,这盛世之巅,尚还要继续走下去。
至于盛世下埋葬的那些冤屈,便只能深埋地底。若是真要计较,便让那位归天之后,亲自去解释吧。
朝堂事江湖劫,一朝风云起,何人能够避免得去。
晏朝暮回来时,苏隐还闭着眼睛休息,但他知道刚才他和孟清辉的话,苏隐应该听到了。他沉默片刻,坐到苏隐身边。火光映出苏隐的半边脸庞,如玉如兰,尤其是唇角下压时,还能带出一个浅浅的漩涡来。他从来不知苏隐笑起来会有梨涡,他想大概是因为苏隐并不常笑的样子。
渊濡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他一直以为的安逸其实并不存在,他若不能解了苏隐身上的蛊毒,他们便永远不可能安然的回到三峨里。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便是杀了渊濡。
他满目的杀气在触及到苏隐时,慢慢消散,最后他伸出手,将苏隐垂落下来的发丝拔到一旁,然后也靠在石壁上,依着苏隐闭上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洞口晃进来,苏隐和晏朝暮从里面出来时,孟清辉已经离开了。
昨日发生的事情恍然如梦一般,苏隐抬眼看了一眼晏朝暮,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次,晏朝暮看清楚了。苏隐的左唇角边真的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浅浅的,如同盛满星光。
两人一夜不归,司卿等人急得要死,便是幽十四也坐立不安,如果不是因为要守着司卿他们,他早便离开了。如今二人归来,司卿他们也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也带出笑容。
苏隐和晏朝暮不欲他们担心,没将昨日的事情说出来。而是让他们收拾收拾,离开这里。
耽搁近半个月,一行人终于离开烛泠。
司卿他们未察觉到苏隐和晏朝暮受了伤,但幽十四却知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联系到小庄并未归来,也不禁猜想这人大概不在了。
他骑着马守在马车旁边,不敢离了分毫,时刻关注着马车的情况。
马车内坐着的两人倒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苏隐武功高,反噬时受的伤便愈发重。尤其是马车一摇一晃,他隐隐撑不住,多半都是靠在软榻上休息。他睡着的时候面色平静,气息绵长,便是晏朝暮坐在身旁也有时无法察觉到他的气息。每到这个时候,他便想去探一下苏隐的呼吸,他想确认一下苏隐是不是还活着。
苏隐差一点就死在眼前的那一幕太可怕了,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想他大概太过于相信苏隐,相信苏隐天下无敌,相信谁都不能伤害苏隐。但其实不然,这个世间还有人能够伤害他,那个人便是晏朝暮自己。
八月酷暑,一行人走得并不快,拖拖拉拉行了七八日,也不过才看到那贯穿南北的大河,俨然还没有踏入南地。沿路一路高山巍峨,远远的还能看到远方伫立在天地间缠绕在云霭之中的华山。
一场大雨突然而至,顺着山势流下来的水让山路泥泞难行,马车磕磕绊绊的行了一路,也未走出多远。司卿等人即便穿了蓑衣也还是被雨水朦胧视线,狼狈不堪。
晏朝暮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铺天盖地的大雨,幽十四瞧见了靠过来告诉他此处依山背路,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只有下了山,或许才能看到村庄。
晏朝暮回头去看苏隐,苏隐也皱着眉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一些好笑。两人自负轻功了得,却也不可能在这大雨之中,带着一人多马飞身而去。到底还是俗人一个。
磕磕绊绊的又走了一个时辰,雨势没有半点要收的架势,不过一行人已然下山,远远还能瞧见山脚之下隐在树林中的城镇。
“见善,你瞧这雨落得,宛然天塌了一般。”晏朝暮闲来无事,听着雨滴霹雳吧啦落在车顶上的声音,忍不住笑道,他十分后悔当时走得急,未曾将棋盘带着,否则他还能和苏隐对弈一局。他想到了下一个城镇,他便让司卿他们去备一副棋,路途遥远,聊以慰藉。
“八月暴雨,才是异端,也不知这雨要落到何时。”苏隐应了一声,人依然有一些懒洋洋的。晏朝暮伸手去探的他的脉细,他也懒得避,似笑非笑的看着晏朝暮道:“晏大夫一日一日的把脉,可曾探出什么病来。”
“君有一疾,需一味药来治。”
“那你说我有何疾,又需要何药?”苏隐好笑的问道。
“心疾。”晏朝暮抬眼道。
“那药呢?”
晏朝暮笑了一下,放开苏隐的手。他们一路走来并未提及过渊濡的事情,但这一直都是他们心中的结,只要此结不解,他们便不能安生。苏隐直至如今还懒洋洋的,也并非全是内伤未愈,而是担心这未知的风险,亦担心他自己不知何时便会如同小庄一样杀了人,亦不曾自知。但苏隐不是小庄,他亦不是张翁,他没有那么容易死掉,也不可能放任苏隐失去控制。
“此药是我,晏良夕。”他可以是陪着苏隐走了一路的晏朝暮,但他也是搅得江湖一团乱的晏良夕。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若不想死,想要杀他也需要费些功夫。所以他会尽量努力,不让自己死在苏隐的手里。
苏隐默然的看着他,良久才笑出来。
“师叔,师叔……”外面突然传来司卿的声音,略带急促。
苏隐心中一急,连忙掀开帘子出来。
“何事?”
“前方有人晕倒在地。”司卿道。
苏隐愣了半晌,回头去看晏朝暮。
晏朝暮与他一样也微微诧异。
大雨滂沱之下,一名黑衣男子倒在泥泞之中,一匹黑色的骏马徘徊在他身边,哪怕皮毛全被淋湿,也丝毫未曾离开。
幽十四一眼就看到那把落在雨水里的陌刀,随后才去查看那人是谁。
陌刀,黑衣中年人。
这个人不仅他见过,晏朝暮和苏隐也曾见过,正是那渝州长史参军。
到底是曾经见过的人,晏朝暮和苏隐也并未见死不救,便把人扔进马车里。
一场大雨过后,天色终于放晴。
幽十四刚刚喂完马回来,便发现洛瑶与沐棠两人扒在大门上,也不知道在瞧什么。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
“你们在看什么?”他出声道。
洛瑶和沐棠吓了一激灵,一时失去重心往前扑过去。幽十四急忙探手把洛瑶拎住,然后看着沐棠扑开门,摔在地上,也顺便惊动了里面的人。
“你在做什么?”苏隐从内室走出来只看到沐棠趴在地上,皱着眉问道。
沐棠惊了片刻,回头去看,身后哪里有人,幽十四早已带着洛瑶翻身上了屋檐,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师叔。”沐棠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心里暗暗感叹洛瑶不够义气。
“起来吧。”苏隐察觉到屋顶还有人,便知沐棠不是一个人,心中叹息又好笑,抬手示意沐棠起来。
“你来了正好,去准备一些粥食过来。”
“师叔,那人醒了吗?”沐棠飞快的站起来,想了一会儿,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醒了,待会儿你们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苏隐还未开口,从里面走出来的晏朝暮便接口道。沐棠傻傻的一笑,飞快的跑了出去。